冰冷刺骨的嗡鸣声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耳膜上、胸腔里，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撞在无形的冰墙上。充斥视野的疯狂闪烁的红、绿、蓝光，粗暴地撕裂着视网膜，留下灼烧般的残影。无数扭曲、崩坏的数据噪点和马赛克色块在所有的屏幕上翻滚、炸裂、重组，如同某种来自数字深渊的活物在癫狂地舞蹈。那尖锐到极致的电子啸叫则钻透了耳骨，直抵脑髓深处，搅动着每一根神经，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呃…呃…”林默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它停止跳动。那股无处不在的、粘稠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触手缠绕着她，带着非人的贪婪和难以言喻的饥饿感，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吸食殆尽。她的身体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电流击穿的雕塑，唯有瞳孔在疯狂的闪烁光影中剧烈收缩。
“林默！抓住我！”
黑暗中，阿哲的声音仿佛隔着厚重的棉被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惊惶。他凭着对环境的记忆和最后灯光熄灭前的瞬间印象，猛地向林默的方向扑去，一把抓住了她冰凉僵硬的胳膊。
“默姐！你怎么样了？”小雅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响起，她摸索着想要靠近，却被脚下散落的线缆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的手机屏幕是唯一还在持续疯狂闪烁的光源，那些癫狂的噪点像沸腾的油锅，映着她惨白的脸和惊恐的双眸。
【卧槽卧槽卧槽！！！发生了什么？？？】
【全黑了？刚才那是什么光？什么声音？？？】
【啊啊啊手机屏幕全是雪花点！鬼影在动！救命！】
【主播还活着吗？？？说话啊！！！】
【零：…仪式…开始…】
“别…别碰我！”林默在被阿哲抓住的瞬间，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一缩，几乎尖叫出来。阿哲手掌的温度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像烙铁一样灼烧着她被冰冷“视线”缠绕的皮肤。
“是我！阿哲！”阿哲低吼，手上力道更大，强行将她拽离原地，靠向冰冷的金属墙壁。“冷静！深呼吸！那声音是干扰！是电磁脉冲！是幻觉！”他语速飞快，试图用逻辑强行压过这超自然的恐惧，“可能是那东西触发了隐藏的防御系统！强干扰源！”
“幻觉？”林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那…那盯着我的东西…也是幻觉？”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仿佛要阻挡那无处不在的目光。指尖触碰到脸颊的瞬间——
嗡！
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寒意从指尖传来，直冲大脑！眼前疯狂闪烁的光影骤然一顿，随即被一种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取代！
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但不是在镜子里，也不是在屏幕中。
那画面直接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覆盖了现实！是她此刻惊恐扭曲的面容，但那张脸…正在融化！
像高温下的蜡像，又像信号传输失败的劣质图像。皮肤不再是光滑的质感，而是变成了一坨坨粘稠的、流淌的、像素化的马赛克！眼睛在溶解，鼻子在塌陷，嘴巴歪斜撕裂，露出下面同样在蠕动溶解的牙床…猩红的“数据流”如同粘稠的血液，从融化的五官边缘溢出、滴落，在她“眼前”的虚空中溅开。
“啊——！！！我的脸！我的脸在融化！！！”林默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猛地推开阿哲，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脸颊！指甲深深陷入皮肤，带来真实的刺痛感，却无法阻止那恐怖的、像素熔毁的幻觉！
“林默！停下！你的脸没事！”阿哲惊骇地看着她疯狂的举动，再次扑上去死死箍住她的双臂，“是幻觉！是那东西影响了你的神经信号！是神经干扰！”他强行将林默的脸扭向小雅手机屏幕的方向，“你看！屏幕上没有！你的脸是好的！”
透过小雅手机屏幕上依旧翻滚的雪花点和色块，林默惊恐的双眼看到了自己扭曲但完整的脸庞。没有融化，没有数据血流。然而，那恐怖的熔毁画面依然顽固地烙印在她的视觉皮层上，与屏幕上真实的影像诡异地重叠着，如同两张半透明的、互相撕扯的幻灯片！
“不…不…它在…它在…”林默浑身剧烈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剧烈的视觉错乱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阿哲哥！默姐她…”小雅吓得也哭了出来，举着手机不知所措。
【主播在尖叫！她说什么？脸在融化？？？】
【天啊好可怕！主播被附身了吗？】
【手机画面全是雪花！根本看不清主播的脸！急死我了！】
【零：…像素…重构…美味…】
“小雅！关掉直播！立刻！”阿哲吼道，声音在巨大的嗡鸣声中依然清晰，“所有设备！强制关机！”
“啊？关…关直播？”小雅愣住了。直播间现在热度爆炸！在线人数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突破了五万大关！礼物更是像不要钱一样疯狂刷屏！关掉？
【别关！别关！我们要看！】
【主播到底怎么了？中邪了？】
【礼物都收了还关？搞什么！】
【零：…信号…连接…中断…无效…】
“关掉！立刻！”阿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是命令！信号被高强度干扰，设备可能过载！更可能…在泄露我们的位置和状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最后一句话，目光死死盯了一眼地上那个静静躺在尘埃中的无面雕塑。它光滑的平面在周围屏幕疯狂闪烁的光影下，反射着冰冷而妖异的光泽。
小雅被阿哲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到了，手指颤抖着划过手机屏幕。然而——
“关…关不掉！”她惊恐地喊道，“死机了！没有反应！重启也不行！屏幕…还在闪！”
阿哲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尝试操作自己的iPad和肩上的DV。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疯狂滑动、点击、长按电源键…毫无反应！所有的设备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锁死了，屏幕固执地播放着那场无声的、癫狂的数据风暴。
“该死！”阿哲低骂一声，额角渗出冷汗。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被困在了这里，与外界唯一的联系——这场失控的直播，成了无法挣脱的锁链！而那个诡异的“零”，还在通过弹幕发送着令人不安的信息。
“那…那怎么办？”小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物理隔绝！”阿哲当机立断。他强忍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耳膜的刺痛，松开箍住林默的手（林默靠着墙滑坐在地，身体蜷缩，双手死死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啜泣），迅速摘下自己背包上的金属保温杯，又从小雅背包侧袋拽出一个不锈钢饭盒。
“把手机！所有设备！塞进去！”他一边命令，一边快速地将小雅的手机、地上的DV、林默额头的GoPro（林默已经没有反应）粗暴地塞进保温杯和不锈钢饭盒里。
“哐当！”保温杯盖被用力旋紧。
“啪嗒！”饭盒盖被死死扣住。
就在金属容器完全合拢的瞬间——
嗡鸣声和尖啸声如同被掐断的琴弦，骤然消失！
疯狂闪烁的红绿蓝光也同步熄灭！
机房内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死寂。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三人剧烈而混乱的喘息声在沉重地回荡。
林默的啜泣声在黑暗中被放大，显得格外无助和凄惶。小雅摸索着靠到阿哲身边，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没…没声音了？没光了？”
阿哲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侧耳倾听，那非人的嗡鸣和尖啸确实消失了。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视线”…似乎也随着金属容器的封闭而暂时隔绝了？
黑暗中，只有那个掉落在尘埃里的无面雕塑所在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冰得刺骨的寒意，如同一个微小的、邪恶的坐标。
“暂时…屏蔽了？”阿哲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他摸索着口袋，掏出一个备用的、老式的、没有任何联网功能的机械式LED小手电。咔哒一声，一道微弱但稳定的白光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光束首先扫过蜷缩在地上的林默。她依旧双手捂着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林默？”阿哲蹲下身，用尽量平稳但掩饰不住担忧的声音呼唤，“林默，没事了。那些…幻觉…消失了。你看，光回来了。”
林默的啜泣停顿了一下，捂着脸的手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微弱的光线渗入，照亮了她指缝间惊恐未定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开双手。
没有熔毁的脸。只有因恐惧和用力抓挠而留下的几道浅浅红痕，和满脸冰凉的泪水。
“真…真的没了？”她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脆弱。
“嗯。应该是金属屏蔽层起了作用。”阿哲用光束轻轻扫过封闭的保温杯和饭盒。光束又扫向四周，机房内一片狼藉，散落着线缆和被他们撞倒的杂物，但似乎没有其他异常。最后，光束停留在几步之外的地面上。
那个无面的雕塑，静静地躺在那里。微弱的光线下，它光滑的平面反射着死寂的幽光。阿哲的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将光束移开，不敢多看。
“阿哲哥…”小雅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举着自己的另一个备用手机——一个没有直播功能的旧手机，“你看这个…”
阿哲将光束照过去。小雅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点开一个粉丝群聊天的界面。
群里的消息已经爆炸了，成百上千条消息疯狂滚动。
【刚才是怎么回事？！直播画面闪瞎了！】
【主播尖叫脸在融化？？？真的假的？】
【我截图了！我他妈截图了！！！你们快看！！！】
【图.jpg】
小雅点开那张被疯狂转发的截图。
阿哲和林默的呼吸都停滞了。
截图正是刚才直播中断前最后几秒的画面！画面布满扭曲的雪花点和粗粝的马赛克，背景是昏暗模糊的机房轮廓。画面的焦点，正是林默！
在她发出那声“我的脸在融化”的尖叫瞬间，直播信号捕捉到的画面！
那张原本清秀、此刻因惊恐而扭曲的脸庞…在她右脸颊靠近下颌线的地方，一块大约指甲盖大小的区域…赫然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像素化的模糊和凹陷！颜色失真，边缘呈锯齿状，如同低分辨率图像中被打坏的马赛克！那片区域的皮肤细节完全消失，只剩下蠕动的、污浊的色块，真的…像是在融化！
【卧槽！！！是真的！主播的脸真的在融化！】
【不是幻觉！直播拍到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灵异事件？？？】
【红莲基地的诅咒是真的！完了！主播完了！】
【零：…第一帧…恐惧…美味…】
“不…不…这不是真的…”林默看着截图，双手再次死死捂住脸颊，刚刚褪去一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以更凶猛的力量重新将她淹没！她刚才的“幻觉”…竟然被直播镜头真实地捕捉到了！这绝不是巧合！那东西…那雕塑…它真的在…影响她？改变她？
“这…这不可能…”阿哲的声音也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反复看着那张截图，又猛地看向地上那个沉寂的无面雕塑，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不是简单的神经干扰！这涉及到了…现实层面的扭曲？
“阿哲哥…默姐…”小雅的声音绝望到了极点，她指着旧手机的屏幕，“群…群里又有人发消息了…那个‘零’…”
阿哲立刻凑过去看。
【零：…信号…恢复…倒计时…】
【零：…三…】
黑暗中，死寂的保温杯里，突然传出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电源启动的“滴”声！
嗡——
熟悉的、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嗡鸣声，如同苏醒的巨兽，再次从金属容器内部隐隐传出！
红光！绿光！蓝光！疯狂闪烁的光芒顽强地从保温杯盖和饭盒盖的缝隙中透射出来！它们穿透黑暗，在布满灰尘和管道的天花板上投射出扭曲抖动的彩色光斑！
“不…！”阿哲瞳孔骤缩。
【零：…二…】
“跑！离开这里！”阿哲猛地跳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吼！他一把拽起几乎瘫软的林默，又将吓傻的小雅狠狠往前一推！“快！离开这个机房！”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被他们撬开的厚重金属门！
【零：…一…】
嗤——！
保温杯和不锈钢饭盒的盖子被内部巨大的能量猛地顶开一道缝隙！更加刺眼欲盲、更加癫狂混乱的光束如同囚禁的恶魔被释放，瞬间照亮了半间机房！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噪点和马赛克，即使隔着缝隙，也能看到那极致的扭曲和狂乱！
三人刚刚冲出机房大门，阿哲猛地回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金属门狠狠拉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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