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盏接触不良的灯泡在徒劳地闪烁，将两个活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李哲明那张平日里因职业习惯而显得沉稳的面孔，此刻苍白得像刚从福尔马林溶液里捞出来，他死死盯着陈纤歌，眼神中充满了挣扎、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李医生，别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陈纤歌依旧是那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懒散模样，他甚至还对着李哲明挤了挤那双死鱼眼，“虽然我知道自己魅力四射，但你这眼神，太火热了，我怕我这颗‘肮脏的灵魂’会提前融化掉。再说了，‘六点之前’，时间还早着呢，咱们可以先聊聊人生，谈谈理想，或者……研究一下这浴室的装修风格？”
李哲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沙哑：“录音里说……出口的线索，在带有‘X’标记的地方。”他的目光开始在肮脏的墙壁和地面上搜寻，试图找到那个决定他们生死的符号。
陈纤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伸长了脖子，像只好奇的猫一样打量着这个囚笼。他的目光在翻倒的马桶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死鱼眼突然微微亮了一下。
“李医生，我觉得，咱们的‘竖锯老师’，可能在厕所里给我们留了点‘课后作业’。”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铁链的束缚范围内，艰难地挪向那个散发着异味的马桶。
他探头往马桶的蓄水池里瞅了瞅，那表情，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然后，他伸手进去，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摸索声后，掏出了两把细长的钢锯，锯条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随钢锯一起被他捞出来的，还有一小叠被水浸泡过、边缘有些模糊的照片。
“当当当当！”陈纤歌举起钢锯，模仿着某个经典动画片里掏道具的音效，“看，‘求生工具豪华套装’，附赠‘温馨家庭回忆录’。李医生，接着！”他随手将其中一把钢锯和那叠照片丢给了对面的李哲明。
李哲明接过钢锯，眼神复杂。照片上，是他的妻子和女儿，笑靥如花。那曾经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光，此刻却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剜着他的心。他握紧钢锯，几乎是立刻就将锯齿对准了自己脚踝上的铁链，开始用力地来回拉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狭小的浴室里回荡，火星四溅。
陈纤歌则好整以暇地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哲明徒劳的努力。他拿起自己的那把钢锯，在手指上转了几个圈，像是在把玩一件新奇的玩具。
“李医生，别白费力气了。”陈纤歌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你看看这锯条的厚度和韧性，再看看这铁链的材质。你觉得，这是用来锯铁的吗？依我看，这玩意儿，更像是‘竖锯老师’友情提供的‘截肢专用工具’。”
李哲明动作一僵，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当然也看出来了，这钢锯对于粗壮的铁链而言，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陈纤歌咧嘴一笑，那笑容在他清秀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的疯狂。他将钢锯抵在自己被铁链锁住的左小腿上，比划了一下位置，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开始拉动钢锯！
“嘶啦——”
布料被轻易割开，冰冷的锯齿瞬间接触到了皮肤。一股钻心的剧痛猛地袭来，陈纤歌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那双总是半睁半闭的死鱼眼也骤然睁大了几分。
“我靠……真他妈疼啊！”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反而更加用力。鲜红的血液顺着锯齿的轨迹渗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裤腿，也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李哲明惊愕地看着陈纤歌自残般的行为，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脚上的铁链。这个年轻人……是真的疯了，还是……
“咔——”
钢锯似乎卡在了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陈纤歌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雨下。他咬紧牙关，又试着拉动了几下，但那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妈的……放弃了！”他猛地将钢锯往地上一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靠在浴缸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腿上的伤口血流如注。那双死鱼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看来……我这‘肮脏的灵魂’，还是挺怕疼的嘛。”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李医生，实践证明，这玩意儿锯腿的效率也不怎么样。除非你对自己特别狠，或者……特别想不开。”
李哲明看着陈纤歌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他脸上那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陈纤歌似乎并不在意李哲明的目光，他抬头看了看墙上那面裂纹遍布的破镜子，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李医生，你说，咱们现在这副狼狈样，会不会正被某个变态佬用高清摄像头全程直播呢？说不定还有弹幕护体，‘主播加油’，‘主播好惨’之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一块从墙上剥落的碎瓷片，掂了掂，然后猛地朝着那面镜子掷去！
“啪啦！”
镜子应声碎裂，玻璃碴四下飞溅。镜子后面，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镜头，正对着他们。
“果然。”陈纤歌吹了声口哨，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我就说嘛，这么精彩的‘真人秀’，怎么能没有观众呢？‘竖锯老师’，镜头感不错哦，下次记得开美颜。”
李哲明看着那个隐藏的摄像头，脸色更加阴沉。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X’。”李哲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妻女的安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以往看过的那些悬疑电影和小说里的解密桥段。
“会不会是……某种文字游戏？或者数字密码？”李哲明喃喃自语，“也可能是利用光影效果，或者需要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到……”他一边思索，一边仔细检查着墙壁上的每一块瓷砖，每一个裂缝。
陈纤歌看着李哲明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懒洋洋地开口：“李医生，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东西，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得更清楚？”他指了指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疯狂闪烁的灯泡，“比如说……某些会发光的‘惊喜’？”
李哲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离浴室的电灯开关更近一些，虽然那开关看起来也破旧不堪，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你……你是说……”
“试试呗。”陈纤歌耸了耸肩，那双死鱼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反正现在这灯泡闪得我眼睛都快瞎了，关了灯，说不定还能保护一下视力。
李哲明不再犹豫，他伸出手，摸索着按下了那个摇摇欲坠的电灯开关。
“啪嗒。”
一声轻响，整个浴室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陈纤歌小腿上伤口处传来的丝丝痛楚，以及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过了几秒，李哲明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找到了！在这里！”
黑暗中，一个幽幽的、散发着磷光的“X”符号，赫然出现在李哲明面前不远处的一块墙壁瓷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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