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为国散尽家财后,侯亮平说我叛国 > 第八章 风暴,才刚刚开始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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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赵家沟的头顶,山风带着湿冷的土腥气,刮得人脸上生疼。

赵家沟后山那崎岖不平的土路上,却已是一片肃杀。

几台巨大的黄色挖掘机,如同来自异域的钢铁巨兽,轰鸣着喷吐黑烟,履带碾压着山石草木,蛮横地撕开山林的寂静,正一步步逼近山脚下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

坡地上,几间依山而建、显得格外孤零零的土坯房前,赵小山搀扶着年迈的爷爷,如同两尊被遗忘的石像,死死挡在自家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前。

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孙子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绝望,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赵小山脸上昨日的淤青未消,此刻更添几分决绝的苍白,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幼狼,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挥舞着钢铁獠牙的怪物。

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挖掘机师傅坐在驾驶室里,神色复杂,眼神躲闪,不敢去看坡地上那对孤苦的爷孙。机器的轰鸣成了此刻唯一的、令人心悸的宣判。

“停下!都给我停下!”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硬生生劈开了轰鸣的噪音。

林振邦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坡地的羊肠小道上。他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踏在碎石和枯草上,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声响。

深色夹克的衣角被山风卷起,猎猎作响。陈默如影随形,落后他半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

林振邦径直走到那台离赵家小屋最近的挖掘机前,抬头,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穿透驾驶室的玻璃,直视着里面的司机!

“后山的土地,包括这户人家的宅基地,昨天下午,产权已经合法转移到我的名下。没有我的许可,谁允许你们动这里的土?谁给你们的权力,拆我林振邦的房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引擎的咆哮。

那司机被这目光和话语一刺,下意识地猛踩刹车,巨大的钢铁铲斗悬在半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硬生生停了下来。后面几台机器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轰鸣声渐弱。

“哟呵!我当是谁呢?又是你这爱管闲事的老棺材瓤子!”

一个阴阳怪气、充满恶意的声音从挖掘机后面响起。

昨天那个在赵家老宅叫嚣、被林振邦保镖吓退的金链子混混头目,带着七八个同样流里流气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他嘴里叼着烟,斜睨着林振邦,脸上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猖狂。

“林老板,好大的威风啊!”金链子混混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烟头随手弹在地上,用脚碾灭,

“告诉你!今天这事儿,可不是我们长江集团擅作主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抖得哗啦作响,像是举着尚方宝剑,

“侯亮平局长亲自批示!为了顾全汉东发展大局,对于拒不配合、恶意阻挠重点工程建设的刁民,可依法采取先拆后补的强制措施!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汉东好!为了赵家沟的乡亲们早日过上好日子!”

他唾沫横飞,把“侯亮平局长”和“为了汉东好”几个字咬得极重,仿佛拥有了无上的正义。

林振邦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看着他手中那张所谓的“批示”,眼神越来越冷,那平静的表面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他原以为昨夜侯亮平仓惶退去,至少能换来片刻安宁,却没想到对方反扑如此之快,如此之无耻!打着“发展”的旗号,行强盗之实,还要披上“为民请命”的画皮!

“林老,”陈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如同机器在评估风险,“需要我联系省里,或者……直接处理掉这个侯亮平吗?”

他口中的“处理”,显然并非寻常手段。

林振邦缓缓抬起手,阻止了陈默。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那金链子混混得意忘形的脸,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既然回到了这里,就要按这里的规矩来。侯亮平?”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倒是这个长江集团……”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那几个混混,“如此迫不及待,如此肆无忌惮,手上沾的脏,恐怕不止赵家沟这一处!”

“你他妈少在这血口喷人!”金链子混混像是被踩了尾巴,跳脚大骂,

“姓林的!别以为有几个臭钱雇几个保镖就了不起!在汉东,是龙你得盘着!侯局的话就是王法!今天这房子,老子拆定了!你再敢拦着,就是暴力抗法!连你一起收拾!”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驾驶室吼道,“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拆!出了事有侯局顶着!”

挖掘机司机犹豫了一下,在金链子混混凶狠的逼视下,咬了咬牙,操纵杆再次缓缓压下,巨大的铲斗带着毁灭的气息,重新抬起,对准了赵家那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墙根!

赵小山目眦欲裂,将爷爷死死护在身后,绝望地嘶吼:“我跟你们拼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猛地从人群后方炸响!

只见大牛王石头,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汉子,此刻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双目赤红,挥舞着一柄沉重的铁锹,从围观的人群中猛地冲了出来!他高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步就冲到挖掘机履带前,将铁锹狠狠往地上一插,锹刃深深楔入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张开双臂,如同磐石般挡在冰冷的钢铁巨兽和那对孤苦的爷孙之间,胸膛剧烈起伏,对着金链子混混和那狰狞的铲斗,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要挖!就从俺王石头的尸体上挖过去!俺看今天哪个龟孙敢动赵家一块土!!”

这一声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积压在村民心中已久的恐惧和愤怒!

连日来的欺压,被克扣赔偿款的屈辱,家园即将被毁的绝望,在这一刻,被大牛这舍命一搏彻底引爆!

“对!谁敢拆俺们的根!就跟他们拼了!”

“大和集团是强盗!长江集团也是强盗!没一个好东西!”

“俺们的地!俺们的房!凭啥你们说了算!”

“林老板是为俺们好!跟林老板站一起!”

先是三五个,接着是十几个,最后是几十个!那些原本缩着脖子、鹌鹑般躲在远处观望的村民,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纷纷从屋后、从树丛、从田埂上涌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铁锹、扁担,甚至只是随手捡起的石块,脸上带着长期压抑后爆发的扭曲和愤怒,一步步地向前逼近。

没有统一的号令,却形成了一股沉默而庞大的人墙,坚定地汇聚到大牛身后,汇聚到林振邦的周围!

他们或许衣衫褴褛,或许面带菜色,或许眼中还残留着长久以来的麻木,但此刻,那紧握农具的手,那挺起的胸膛,那燃烧着怒火的眼神,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这力量不再卑微,不再怯懦,它来自被逼到绝境后对家园最原始的守护本能!

金链子混混和他手下那帮打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山呼海啸般的反抗彻底吓懵了。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他们,此刻脸上只剩下惊惶失措。看着眼前这片沉默逼近、眼神凶狠的人墙,看着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农具,再看看林振邦身后那几个如同铁塔般伫立、眼神冰冷如刀的保镖,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反……反了!都反了!一群刁民!不知好歹的刁民!”

金链子混混脸色煞白,色厉内荏地叫骂着,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他带来的几个手下更是吓得连连后退,腿肚子都在打颤,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凶悍。

“好!好得很!”金链子混混知道今天这“强拆”是彻底黄了,他恶狠狠地瞪着站在人群最前方、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林振邦,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来,“林振邦!你给我等着!还有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刁民!敢跟长江集团作对?敢跟侯局作对?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让你们肠子都悔青!我们走!”

他撂下狠话,带着手下如同丧家之犬,在村民愤怒的注视和唾骂声中,狼狈不堪地爬上停在不远处的面包车,引擎发出一阵惊惶的嘶吼,仓惶逃离,卷起一路烟尘。

巨大的挖掘机也彻底熄了火,死寂地趴在那里,如同失去了爪牙的困兽。几个司机面面相觑,最终也灰溜溜地跳下驾驶室,快步离开了这片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坡地。

山风呜咽着吹过坡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

劫后余生的赵家爷孙抱在一起,无声地哭泣。

大牛拄着铁锹,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但看着周围站出来的乡亲们,看着身旁巍然不动的林振邦,他那张被生活刻满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激动、释然和一丝新生的希望的光芒。

林振邦的目光缓缓扫过身边这些衣衫褴褛却挺直了脊梁的乡亲,扫过他们手中紧握的简陋“武器”,最后落在那几台沉默的钢铁巨兽和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山坡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土腥和硝烟味的冰冷空气,那空气沉甸甸地压入肺腑,却点燃了更炽烈的火焰。

“乡亲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也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今天,大家守住的,不只是赵家的房子,不只是后山的土地,是我们赵家沟的脊梁!是我林振邦回来,向大家立下的第一个军令状!从今往后,这赵家沟的天,不会再任人践踏!这汉东的地,不会再容豺狼横行!我们脚下的根,谁也挖不断!”

铅灰色的天幕下,山风卷动着他的衣襟。

他站在人群之前,站在被蹂躏过的土地上,身影并不算特别高大,却如同一根深深楔入大地的定海神针。

身后,是刚刚经历了恐惧与愤怒洗礼、眼神中开始燃起微弱火光的乡亲。眼前,是沉默的后山和被惊退的豺狼留下的狼狈车辙。汉东这潭死水,已被一颗名为“守护”的巨石,砸出了滔天巨浪。风暴,才刚刚开始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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