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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实转身离去,直至走至地牢的最尽头,拾级而上,等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他转头看去。

甬道幽深,再无其他。

裴云枝没有向裴折雪告别,天还未亮就已经悄悄离开裴府。

在尚无人迹的街上吃了一碗馄饨,就赶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已经等着许多人,大多都是周边的百姓,再就是早起做生意走街串巷的货郎。

裴云枝穿着粗布衣裳,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很快就到了开城门的时间,一群人蜂拥而出,又各奔东西。

裴云枝站在城门外,有些茫然,天大地大,她竟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随意选了条宽敞的大路,她慢慢往前走着。

走了大约有两三里后,迎面走来一队官兵,押解着一辆囚车,缓缓向着她驶来。

裴云枝站在路边,等那囚车经过她身边时,她发现,囚车里的人一直盯着自己。

她抬头向那人看去,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闷的疼。

捂着胸口,裴云枝又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身看向囚车。

那人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说:快走。

快走?

裴云枝有些喘不过气,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蹲在路边。

等一队人全部从她身边经过,她猛地转身。

那人是她的舅舅!

是她梦中喊着的舅舅。

舅舅说,让她做飞入云端的枝头,不做娇养在院墙里的花儿。

她似乎想起来了,山顶小院里,舅舅教她读书,教她习武。

还会对着她说,我家宝儿比男儿都要强上百倍。

裴云枝攥紧拳头,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下意识躲进一旁的树林里,跟着囚车一路返回盛京。

城门口,谢实策马飞奔,等见到来人才勒马急停,脸上带着鲜少会出现的焦急担忧。

清明下马后,躬身站在谢实马前,替他牵着马。

“主子,裴姑娘已经返回盛京了?”

谢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清明依旧低着头:“属下不知!”

谢实没有为难清明,只继续问:“她在哪?”

“刑部大牢门口。”

谢实从清明手中一把夺过缰绳,轻夹马腹,转身进了城门。

刑部大牢门口前正对着的小巷里,裴云枝已经站在那里盯着刑部很久了。

谢实直到看到裴云枝才悄悄松了口气。

自从知道她悄然离京的消息后,他的心就一直提了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就又再也见不到她了。

盯着裴云枝这件事并不好做,裴云枝武艺高强,一不小心就能让她发现。

清明只能远远跟着,只能保证暂时不将人跟丢,至于裴云枝为什么返回盛京,又盯着刑部做什么,他一概不知。

谢实下了马,朝着裴云枝走去。

刚近身就觉得裴云枝有些不对劲。

“阿枝,你咋怎了?”

裴云枝脸色通红,呼吸急促。

一股异样的灼热从她小腹炸开,慢慢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动声色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谢实,将匕首悄悄藏在袖中。

眼前如同水雾萦绕,脸颊滚烫,裴云枝觉得自己每次呼吸都像是火焰翻滚,死死咬着舌尖,等尝到了一丝铁锈味,神志才稍稍清明。

谢实被匕首抵住脖子,他没有挣扎,只是哀求着:“阿枝,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没见着裴云枝有接下来的动作,谢实忙问道:“你中的是引香魄,你在哪里见过戚潺潺?”

裴云枝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体内的翻腾,一开口,陌生的声音从她齿间传出,她用舌尖死死抵住,再次开口,声音没了刚才的软糯,她恨声道:“谢实!若是让我知道,这是你做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谢实觉得有些不对,转身接住裴云枝软绵绵的身子,苦笑道:“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啊!”

原来,裴云枝已经一掌砸在自己的脖颈间,晕了过去,手中的匕首被她死死攥住,就算是晕了也没放手。

“对自己就这么狠?”

“你是信我还是不信我呢?就敢这么在我眼前晕倒?”

谢实摇了摇头,抱起裴云枝,对着身后跟来的清明道:“让人查查刑部!”

他是个御史,之前并不会插手六部之事,如今看来,还是要多了解一下了。

清明答应一声,没有再次跟上,隐入暗中。

将裴云枝安置在一座宅子里,谢实唤了一声:“清慕”。

一个女子暗卫就出现在他眼前。

“照顾好她!”谢实说完,转身走出屋子。

清慕躬身一拜,等谢实离开,她站在原地,盯着床上那个容貌算不得出众,只是稍显清秀的少女。

谢实坐在正堂里,没一会儿,清垚就拎着一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女子进来。

被扔在地上的戚潺潺,先是嚷嚷着痛,接着大骂了谢实一番,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谢实的声音,她这才扭动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谢实。

谢实的嘴角噙着笑意,在戚潺潺看来,却是催命的符咒。

“谢公子,谢爷!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谢实依旧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凝望着戚潺潺,目光幽深,叫人心惊胆颤。

戚潺潺闭上眼,不敢再看他:“谢大人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解药呢?”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戚潺潺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就在我身上,你让人给我解开好不好!”

谢实斜倚在座椅上,单手托腮,压在膝上,唇角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一手轻轻敲击着桌子,一下又一下,如同敲在戚潺潺的心中,让她心惊胆颤。

“我的谢大人啊!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才做下这等错事!求大人饶我一命!”

这些日子,她听闻了许多谢实对裴家姑娘的另眼相待的传闻,今日恰巧遇上,看着裴云枝在馄饨摊上吃了碗馄饨,就觉得这个姑娘有些意思,才鬼迷心窍给她下了药。

裴云枝略懂药理,但戚潺潺是鬼医传人,毒道更是天赋异禀,才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做成了这桩事。

“你怎么敢的?戚潺潺!我的人你也敢动?”

谢实站起身,来到戚潺潺面前,一刀捅进戚潺潺的腹中。

戚潺潺面色苍白,惊恐看着那个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少年,满眼哀求。

“求你,绕我,我,不敢了。”

谢实站起身,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让清垚从戚潺潺身上取出解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