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的茉莉花还浮在水面,苏无痕的指尖却已掐进了木桌。
后巷野猫的尖啸刚歇,她便压低声音,青瓷茶盖在掌心碾出细碎的响:“陆小舟,你当那玉盘是救命的宝?它根本就是天道栓在人间的锚。”
陆小舟的茶刀正抵着桌沿,闻言指节微微发紧。
他记得三天前在破庙捡到这玉盘时,上面的纹路还像死水般沉寂,如今却总在他想起林幽月时发烫——原来不是巧合。
“每转一次轮回,你抽的不是因果,是命。”苏无痕抓起他的手,将玉盘翻过来,盘底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蛛网似的裂纹,“上回你为救卖糖葫芦的老周改了死劫,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总说胡话?他的命魂被盘里的法则啃了一角。”
陆小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老周是他在破庙常照顾的老人,前天确实开始念叨“看见小鬼拽裤脚”,他只当是年纪大了,原来……
“还有更狠的。”苏无痕的声音像浸了冰,“因果是张网,你动了一根线,所有和你牵连的人都会被天道盯上。我阿爹上月咳血,刘叔的茶庄半夜遭了鼠灾——”她猛地住口,扫了眼坐在角落的刘掌柜。
穿靛青长衫的中年男人正擦拭茶海,闻言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浮起层雾:“苏丫头没说错。我这把老骨头倒罢了,可小陆你……”他指节叩了叩地面,“茶馆地下有条密道,通着城外乱葬岗。十年前我被青冥宗追杀时挖的,出口堵了块千斤石,得凿。”
陆小舟挑眉:“刘叔会武?”
“年轻那会在万剑阁当过外门弟子。”刘掌柜扯了扯袖口,露出腕间一道狰狞刀疤,“后来犯了忌讳,逃到京城隐了三十年。”他从柜台底下摸出把生了锈的凿子,“今夜子时就能打通。但……”他看向陆小舟掌心的玉盘,“你真要去占星阁?那地方是天道的眼睛。”
陆小舟没说话。
他摸了摸心口的银簪,那是林幽月在他最潦倒时塞给他的,说“就算当乞丐,也要活得像根立着的簪子”。
此刻玉盘突然震了震,一股热流顺着经脉窜上来,眼前闪过片段——
云雾缭绕的高塔,林幽月被锁在青铜柱上,发间的星纹发带断成几截,手腕处渗着黑血。
她抬头望向天空,嘴唇开合,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咳!”陆小舟踉跄半步,苏无痕眼疾手快扶住他,却见他掌心的玉盘正渗出细密血珠,连带着他的皮肤都泛起淡金色纹路,“怎么回事?”
“幽月……她在塔上。”陆小舟抹去嘴角的血,眼睛亮得惊人,“这盘子在给我指路。”
“是陷阱!”苏无痕急得跺脚,“天道最会拿人心头肉当饵,你现在冲过去——”
“那我就把饵抢回来。”陆小舟打断她,从怀里摸出个竹哨,放在唇边轻吹。
窗外立刻传来细碎的响动。
三花喵从瓦缝里钻进来,瘸腿的黄狗扒着门框,连房梁上的麻雀都扑棱棱落下来,歪着脑袋看他。
“老规矩。”陆小舟蹲下身,手指轻点三花的额头,“你们分三路探占星阁周边,看有没有埋伏,有没有暗桩。黄狗带麻雀飞高,看塔顶有没有禁制。”他又摸出块烤饼掰碎,“回来有肉干。”
群兽低鸣着应了,三花最后舔了舔他手背,才窜出窗户。
苏无痕望着这一幕,忽然笑了:“我早该想到,你这能和猫狗说悄悄话的本事,比什么千里眼都好用。”她转身从茶柜里取出个红漆木盒,倒出一把细长的银针,“我再给你备点东西——鹤顶红淬的针,扎人入肉三分就够他躺三天。还有这个……”她掏出颗黑黢黢的丹药,“我苏家秘传的‘回阳丹’,能续半柱香的命。不到心脉断裂别吃。”
陆小舟接过丹药,指腹触到她指尖的薄茧——这双手白天揉茶,夜里磨毒针,难怪总沾着茉莉香。
他喉咙发紧,刚要说话,苏无痕却别过脸去:“看什么看?我是怕你死了没人付茶钱。”
刘掌柜咳嗽两声,把凿子递过来:“密道通了我会敲三声铜铃,你若遇险……”
“刘叔,苏小姐。”陆小舟突然抱拳,眼角微弯,“等我把幽月带回来,请你们喝全京城最香的茶。”
话音未落,掌心的玉盘猛地爆发出刺目金光!
光芒如活物般窜向四周,桌椅在光中扭曲成虚影,苏无痕和刘掌柜的呼喊被风声撕碎。
陆小舟下意识护住心口的银簪,再睁眼时,只觉脚下一空——
等金光散尽,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凉之地。
头顶没有日月,脚下是焦黑的碎石,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塔尖,裹在黑雾里,像根刺入苍穹的毒针。
而他掌心的玉盘,此刻正发出蜂鸣,纹路里流转的,竟是林幽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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