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陆小舟听见苏无痕指甲掐进他手背的刺痛。
抓住我！她的声音裹着血沫撞进耳膜。
下一刻，地动山摇的轰鸣里，有滚烫的液体溅在他后颈——是苏无痕的茶刀劈开锁链时崩裂的碎片，还是因果之镜炸裂的残片？
他分不清，只能死死攥住她染血的衣袖，任由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下悬崖。
等意识重新回笼时，陆小舟正趴在一堆松针上咳嗽。
月光从树缝漏下来，在苏无痕染血的侧脸镀了层银边。
她半跪着，茶刀插在身侧，胸口剧烈起伏，发间那支青玉茶簪断成两截，一截扎在她耳后，血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
醒了？她偏头看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瓷片，却还是扯出个带血的笑，我还以为要背你这死乞丐去阎王殿报道了。
陆小舟撑着树干坐起来，喉咙里腥甜翻涌。
轮回盘贴着心口发烫，他摸了摸，圆盘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痕——方才强行逆转因果的代价，比他预想的更惨重。沈青阳的眼睛...他突然抓住苏无痕手腕，你看到了吗？
和因果道人一样的暗红。
苏无痕的手指在他掌心颤了颤。
她扯下腰间的帕子，随便按在耳后伤口上：那不是沈青阳。
或者说...是被什么东西附身的沈青阳。她低头盯着帕子上的血，因果道人说交易该兑现了，锁命印...她猛地抬头，你之前在井边捡到的石子，和沈青阳手里的锁命印是不是同一块？
陆小舟摸出怀里的石子。
月光下，青灰色石面浮起几缕暗红纹路，和他记忆里沈青阳手中那方印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他们早就在布局。他捏紧石子，指节发白，引我破坏因果之镜，可能是为了...收集因果线？
山风突然卷着松涛灌进林子里。
苏无痕突然拽着他滚进灌木丛，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两人屏住呼吸，看着七八个提灯笼的身影从山道上掠过，灯笼上的青阳二字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他们追得真快。苏无痕咬着牙扯下他衣角，随便系住他手臂上的伤口，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回村。陆小舟突然说，村东头老猎户的地窖，我小时候躲狗崽队追打时用过。他盯着苏无痕发间那截断簪，喉结动了动，先处理伤口。
老猎户的地窖霉味呛人。
苏无痕坐在草堆上，任陆小舟用白酒擦拭她耳后的伤口。
酒液渗进皮肉时她闷哼一声，反手揪住他衣领：说正经的，下一步怎么办？
轮回盘现在这副样子，下次再遇上因果锁链，你拿什么挡？
陆小舟没答话。
他盯着掌心的轮回盘，蓝光微弱得像将熄的烛火。
忽然，一阵刺痛从眉心炸开——是记忆碎片！
他看见漫天星斗坠落，一座青铜殿宇在星尘中浮现，殿门刻着轮回渊三个古字，门内有光如实质，正源源不断注入轮回盘。
你发什么呆？苏无痕拍他肩膀。
陆小舟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轮回盘，掌心被棱角硌出红印。我...可能知道哪里能修轮回盘。他把碎片画面说给她听，一座叫轮回渊的遗迹，上古仙人的地方。
苏无痕挑眉：你确定不是被爆炸震出幻觉？
你闻闻这味道。陆小舟把轮回盘凑到她鼻前。
苏无痕皱了皱眉——有股极淡的清香，像雨过天晴后松林里的晨露，又像...她突然睁大眼睛，我爷爷的茶经里提过，上古遗迹的灵气，是这种清而不腻的草木香！她抓住他手腕，走，现在就去！
遗迹位于青冥山最深处。
两人翻了三座山梁，鞋底磨出洞，裤脚全是荆棘划的口子，终于在日头偏西时，看见崖壁上半隐半现的青铜门。
门楣爬满青苔，隐约能辨认出轮回渊三个字，和陆小舟记忆里分毫不差。
终于到了。陆小舟抹了把脸上的汗。
话音未落，青铜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白发老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衫，手里端着个粗陶茶碗，笑眯眯的：小友来得巧，老朽刚煮了新采的野山茶。
苏无痕的茶刀瞬间出鞘。
老人却像没看见似的，舀了碗茶递过来：莫慌，老朽是这遗迹的守山人。
要进轮回渊，得先过我这关。他指了指门旁的石桌，桌上摆着副残棋，解了这局因果劫，便算你有资格。
陆小舟盯着棋盘。
黑子围白子如困兽，看似绝境，实则有枚白子藏在边角，能引动全局。这局棋...是要舍小救大？他捏起枚白子，落在死局中央，因果循环，看似断了一线，实则牵起万缕。
老人眼睛一亮，茶碗里的水纹突然剧烈晃动。好个牵起万缕！他仰头大笑，青铜门轰地全开，进去吧，小友。
但记住——他的目光扫过陆小舟掌心的轮回盘，里面的东西，取之有因，用之有果。
遗迹内部比想象中更宽敞。
石墙上嵌着夜明珠，照得通道里亮如白昼。
两人走了约莫半柱香，前方突然出现个圆形石室，中央卧着只雪豹大小的灵兽。
它皮毛泛着青玉色光泽，额间有枚菱形鳞片，正眯着眼睛舔爪子，仿佛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是守关兽。苏无痕摸出茶囊，我爷爷说过，上古遗迹的试炼兽，要么斗智，要么斗力。
话音未落，灵兽突然暴起！
它前爪拍向陆小舟面门，风刃裹着腥气扑面而来。
陆小舟本能地侧身翻滚，后背撞在石壁上。
疼痛中，他听见灵兽喉咙里发出低鸣——不是攻击的咆哮，倒像是...疑惑？
等等。他按住发疼的太阳穴，突然想起自己能与动植物沟通的天赋。
他盯着灵兽的眼睛，用意识轻轻触碰：你不是要杀我们，是要考验我们？
灵兽的动作顿住。
它歪着头，菱形鳞片闪过一道蓝光，喉咙里发出类似呼噜的声音。
它说，核心区域的钥匙藏在它这里。陆小舟转头对苏无痕笑，但得先证明我们不是破坏者。
苏无痕收起茶刀，从茶囊里捏出撮茶叶：试试这个？
我新制的醒神茶，用青冥山雀舌泡的。她把茶叶撒在地上。
灵兽凑过去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接着欢快地用脑袋蹭她的手。
看来通过了。陆小舟笑着捡起灵兽脚边的青铜钥匙，钥匙齿纹和轮回盘边缘的纹路严丝合缝。
就在这时，通道里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七个黑衣人影从黑暗中走出，为首者腰间挂着青阳剑派的玉牌——是沈青阳的亲卫！
果然追来了。苏无痕抄起茶刀，茶囊里飘出缕缕绿雾，我缠住他们，你去开核心门！
陆小舟攥紧钥匙，冲向石室尽头的青铜门。
身后传来刀剑相交的脆响，苏无痕的叱喝混着黑衣人的闷哼。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轮回盘突然剧烈震动，蓝光透过钥匙孔渗进门缝。
门内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沉睡的古兽终于被唤醒。
陆小舟！苏无痕的声音带着血味，快！
他回头，看见她被三个黑衣人围住，茶刀断成两截，左肩的伤口正汩汩冒血。
黑衣人举刀劈下的瞬间，陆小舟听见脑海里响起守山老人的声音：真正的力量，来源于内心。
轮回盘的蓝光突然暴涨！
那些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陆小舟感觉有热流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大喝一声，抬手一推——那三个黑衣人突然顿住，接着被无形的力量掀飞，撞在石壁上昏死过去。
苏无痕踉跄着扑过来，抓住他手腕：你...你刚才？
我也不知道。陆小舟喘着气，转身看向那扇正在缓缓开启的青铜门。
门内涌出的光芒照亮了两人染血的脸，门后影影绰绰，能看见一座巨大的青铜台，台上放着个与轮回盘一模一样的圆盘。
进去吧。苏无痕擦了擦嘴角的血，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一起。
陆小舟点头。
他握住她染血的手，两人并肩走进门内。
门后传来更清晰的轰鸣，像是某种古老的机关终于启动。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守山老人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望着两人背影，轻声呢喃：因果劫，轮回局...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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