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晨雾时，陆小舟带着村民回到了邻村。
说是邻村，不过是隔着两座山包的小村落，青瓦白墙隐在竹影里，村口老槐树下，赵婆婆正攥着半块冷馍，见着队伍便跌跌撞撞迎上来。
小陆！她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攥住陆小舟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骨，刚才有个穿黑斗篷的人来过，往井里扔了块石头——老人喉头滚动两下，声音发颤，他说...他说因果已定，你们逃不掉的！
陆小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蹲下身，顺着赵婆婆颤抖的手指看向村东头的老井，井沿青苔上果然压着枚拇指大的石子，石面刻着扭曲的纹路，像条首尾相衔的蛇。
他伸手触碰那石子，指尖刚贴上石面，便有冰凉的刺痛顺着血脉窜上来——是因果印记！
苏姑娘！他转头喊人，苏无痕正帮着村民卸铺盖，闻言立刻抄起茶刀过来。
她盯着井沿的石子，茶刀刀背轻轻划过石面，刻纹突然泛起暗红幽光：这是因果道人的锁命印，每留一枚，就往村民身上缠一道因果线。她抬眼时眉峰紧蹙，若攒够七七四十九枚...他们的命数就会被彻底攥在因果道人手里。
陆小舟摸了摸后颈的蓝印，莲花纹路正微微发烫。
他忽然想起昨夜怀里的骷髅念珠——那是小莲用命换回来的因果线，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像团温热的火。得把这些印记清干净。他扯下破衫下摆裹住石子，但更要紧的是...他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山尖，得知道因果道人藏在哪儿。
苏无痕忽然按住他手背：你想用轮回盘？
陆小舟没否认。
轮回盘是他从破庙梁上捡来的青铜圆盘，表面刻满他认不全的古篆，这阵子全靠它逆转因果救了小莲、救了村民。
可昨夜为了修复小莲的因果线，轮回盘的光几乎褪成了灰，现在别说逆转，连窥探都得拼尽全力。
他寻了处背阴的草垛坐下，闭眼将轮回盘贴在额间。
凉意顺着眉心炸开，眼前先是一片混沌，接着慢慢浮出画面：陡峭的悬崖上，一座由黑石垒成的祭坛，坛心刻着巨大的因果阵图，无数暗红锁链从阵图里钻出来，像活物般扭曲蠕动。
锁链尽头，站着个穿青衫的身影——是因果道人！
他手里攥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影模模糊糊，却让陆小舟后颈的蓝印突然灼痛。
他咬着牙凑近，画面突然清晰了一瞬——是沈青阳！
是沈青阳！陆小舟猛睁眼，额头渗出冷汗。
沈青阳是京城有名的善商，上个月还捐了二十石米给破庙，可此刻他出现在因果道人的祭坛里，怎么看都不对劲。
沈青阳？苏无痕拧眉，上个月给灾民施粥的那位？
知人知面不知因果。身后突然传来沙哑男声。
王道士不知何时站在草垛旁，手里拎着半葫芦酒，因果道人十年前在古战场坑过我，那老匹夫的祭坛我熟。他仰头灌口酒，酒液顺着胡子往下淌，他在古战场埋了面因果之镜，专门吸活人的因果线养着。
要断他的根，得先砸了那镜子。
陆小舟眼睛亮了：古战场在哪儿？
离这儿三十里，乱葬岗后头的鹰嘴崖。王道士抹了把嘴，不过镜子被因果阵护着，守镜子的是他养的因果傀——拿活人怨气炼的傀儡，刀枪不入。他瞥了眼蹲在陆小舟脚边的阿黄，那只杂毛野狗正吐着舌头摇尾巴，但要是有你那些动物帮手
阿黄能行。陆小舟挠了挠阿黄耳朵，野狗立刻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轰鸣。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他抬头望去，三只麻雀正绕着老槐树盘旋——是他前几天救过的伤鸟。
计划定在夜里。
月上中天时，陆小舟三人摸进了鹰嘴崖。
山风卷着腐草味灌进领口，苏无痕的茶刀在腰间撞出轻响，王道士则从怀里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铜钱剑：因果阵最怕纯阳之气，等会我来破阵。
祭坛在崖顶，远远便能看见石台上那面青铜镜。
镜面蒙着层黑雾，隐约能看见里面映出的人影——是白天那些村民！
他们的因果线像丝线般从镜中窜出，缠在因果道人的青衫上。
阿黄，上！陆小舟低喝。
山脚下突然响起一片犬吠，阿黄带着十多只野狗从灌木丛里窜出来，绕着祭坛疯跑。
守阵的因果傀立刻动了，这些由白骨和黑纱裹成的傀儡举着骨刀冲下崖，野狗们却灵活地钻来钻去，把傀儡引向相反方向。
与此同时，三只麻雀扑棱棱飞上祭坛，用尖嘴啄向因果阵的阵眼——那是块嵌在石缝里的血玉。
好机会！王道士挥剑，铜钱串子撞在血玉上，迸出几点火星。
因果阵的红光顿时弱了几分，陆小舟趁机冲上台，轮回盘在掌心发出幽蓝光芒。
哪里来的小耗子？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炸开。
陆小舟猛回头，因果道人不知何时站在崖边，青衫无风自动，眼里泛着暗红的光。
他抬手一抓，数道因果锁链破空而来，锁链上还串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是之前被因果道人害死的村民！
小心！苏无痕的茶刀劈来，刀光斩断两根锁链，可剩下的锁链却像活物般缠上她的手腕。
陆小舟心一紧，轮回盘蓝光暴涨，他咬着牙逆转因果——锁链突然顿住，接着咔嚓一声断裂！
有点本事。因果道人冷笑，但你以为能毁了我的镜子？
陆小舟没答话，他已经冲到镜前。
青铜镜里的村民突然开始挣扎，他们的因果线缠得更紧了，镜面也跟着震动起来。
他举起轮回盘砸向镜面，可手刚碰到镜子，一股巨力突然反震回来，他踉跄着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这镜子早和我的本源相连。因果道人一步步逼近，你若强行破坏...这些村民的因果线会全炸进你身体里。他指节捏得咔咔响，到时候，你会比他们死得惨十倍。
陆小舟抹了把嘴角的血，轮回盘的蓝光已经弱得几乎看不见。
他盯着镜中挣扎的村民，又看了看苏无痕——她正咬着牙和最后几根锁链较劲，茶刀上全是缺口。
拼了！他低喝一声，将轮回盘按在镜面上。
蓝光顺着镜面蔓延，镜中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陆小舟被震得飞出去，撞在祭坛石柱上。
他眼前发黑，隐约听见因果道人的怒吼，还有另一个声音——
因果道人，我们的交易该兑现了！
陆小舟猛抬头。
月光下，沈青阳正从崖边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攥着块和井沿石子一模一样的锁命印。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可那笑却让陆小舟后背发凉——那根本不是沈青阳！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和因果道人一样的暗红。
小舟！苏无痕的呼喊穿透耳鸣，他们在引你破坏镜子！
这是个局——
话音未落，因果之镜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陆小舟看着镜中村民的因果线疯狂扭曲，看着因果道人和沈青阳同时抬起手，看着苏无痕挣脱锁链朝他扑来...
下一秒，黑暗笼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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