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如同无形的触手，顺着鼻腔钻入陈小刀的感官。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痕迹。
林姐的呼吸声逐渐微弱，轻得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在水面，可他手腕上的红条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方才逆转黑条的五秒，几乎耗尽了他半个月来跑单积攒的“时间余额”。
“刀哥？”林姐突然轻声呼唤，手指轻轻抚过隆起的肚子，眼底的蓝条泛起温柔的光晕，“刚才阿九说...你妹妹的电子钟？”
陈小刀的喉结微动，没有立刻回应。他摸出兜里那枚巴掌大的电子钟，绿色数字正跳成“46:59:01”，每一秒都像小锤子般敲打着他的神经。
妹妹小桃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个月，医生说她的器官如同被抽干养分的枯枝，可谁能想到，那台挂在床头的“生命监测仪”，实际上竟是一台“时间流量计”？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险些将电子钟摔出去。屏幕亮起的瞬间，叶真真的名字映入眼帘，指尖在接听键上停顿了半秒——上回她发来定位时，老耿刚被抬上救护车，胸口的刺青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我黑进了市三院的内部系统。”叶真真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中传来打印机的嗡鸣，“他们所谓的‘高端医疗服务’，其实是寿时充值记录。所有异常增长的蓝条，都指向住院部七楼的VIP区。IP地址...和你说的骑手手环后台是同一个。”
陈小刀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灼热感，异能在皮肤下窜动，如同蚂蚁顺着脊椎向上攀爬。他想起老耿断气前拽着他手腕的手，指甲缝里满是黑泥：“那些富豪的命不是医生救的，是咱们拿脚跑出来的。”
“现在过去。”他对着手机说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半小时后，住院部侧门。”
林姐攥住他的衣角，欲言又止：“刀哥，我...”
“去社区医院。”陈小刀将自己的骑手手环套在她腕上，“这东西能发假定位，阿九的人暂时追不上。记住，别摘下来，别信任何要你签字的东西。”
林姐眼底的蓝条突然轻轻颤抖，如同被风吹皱的湖水。她点点头，转身时孕裙扫过纸箱堆，一片碎纸片随之飘落——上面印着“时间置换协议”的字样，“甲方（抵押方）自愿出让剩余寿命...乙方（受让方）概不退还”的条款墨迹未干。
陈小刀盯着那行字，直到巷口传来摩托车的轰鸣。他蹲下身，将碎纸片塞进鞋底——有些证据，需要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市三院的消毒水味比记忆中更加浓烈，刺激着鼻腔。陈小刀贴着消防通道的墙根缓缓移动，只见叶真真从另一侧闪身而来。
她怀里抱着电脑包，发梢沾着夜露，眼尾还留着一道没擦干净的墨迹，像是方才匆忙间碰翻了马克笔。
“七楼VIP区有三个保安轮岗，每十分钟换班。”她递过一副蓝牙耳机，“监控死角在护士站对面的安全通道，服务器机房在最里间，密码锁...我黑了护士站的排班表，今晚值班的刘主任有晨跑习惯，密码是他的生日。”
陈小刀的异能突然在眼中炸开。他眯起眼，望向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后，几团刺目的蓝光正在膨胀——那是蓝条，比普通人大十倍的蓝条。
“3号病房。”他拽着叶真真往安全通道跑，“里面的人...在‘吃’别人的时间。”
服务器机房的金属门“咔嗒”一声打开，叶真真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翻飞。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中，“寿时充值”的记录如同爬满墙壁的蜈蚣：
**“李XX，男，58岁，原剩余寿命3.2年，充值后10.1年，来源：骑手07-1123...”**
“拍照片，发云端。”陈小刀盯着那个熟悉的骑手编号——07-1123，那是老耿的工号。后颈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他摸了摸，掌心竟沾了一层薄汗。
“滴——”
警报声如同一把利刃劈开空气。陈小刀猛地转头，只见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亮起红光，刘主任正带着四个保安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那男人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咖啡渍，镜片后的眼神冷若冰霜：“抓住他们！数据泄露的话，你们这个月的绩效全扣！”
叶真真的电脑包“啪”地摔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保安的橡胶棍已经朝着她的后背砸下。陈小刀扑过去推开她，手腕上的红条“唰”地缩成细线。
异能在眼中翻涌，他看见黑条从脚腕窜到胸口，如同团要烧穿视网膜的火焰。
“跑！”他怒吼一声，抄起旁边的灭火器砸向最近的保安。
叶真真抓着电脑包往安全通道跑，可刚跑到楼梯口，就被两个保安拽住了胳膊。她的蓝条在挣扎中忽明忽暗，发绳崩断，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半张脸。
陈小刀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望着电梯里不断跳动的楼层数——保安的支援正在迅速赶来。后颈的异能突然“轰”地炸开，他眼前闪过小桃插满管子的脸，闪过老耿胸口的刺青，闪过林姐摸肚子时滑落的眼泪。
“逆转。”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两个字。
黑条倒着窜回脚腕的瞬间，他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脆响。红条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黑色，从手腕迅速爬到手肘。
保安的动作突然顿住了。陈小刀抓起旁边的轮椅砸过去，趁乱拽住叶真真的手腕。两人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时，他听见刘主任在身后大喊：“通知平台！这两个是...咳咳！”
夜风灌进领口，陈小刀这才发现自己在剧烈发抖。叶真真的手冰凉刺骨，如同一块泡在冰水里的玉。
他们躲进一条暗巷，她打开电脑包检查设备，发梢还沾着保安的头皮屑：“数据传出去了，不过...平台的定位信号在逼近。”
陈小刀靠着墙缓缓蹲下，后颈的灼烧感渐渐变成瘙痒，他伸手去抓，指尖竟沾了些湿润——是血。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泛起铁锈味。叶真真的惊呼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他望着自己的手腕，黑条还在不断往上攀爬，爬过手肘，朝着心脏蔓延。
巷口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陈小刀抹了把嘴，将染血的手塞进裤兜。他望着叶真真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定位点，笑了笑，露出沾血的牙齿：“他们以为能抢走时间...可时间这东西...”
咳嗽再次汹涌袭来，他别过头，任由腥甜的液体滴落在青石板上。月光下，血迹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如同朵正在盛开的血色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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