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月光被雨棚切割成碎银,陈小刀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喉间的腥甜如同一团化不开的腐泥。他攥紧裤兜的手止不住发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顺着掌纹爬进袖口——那是前日用灭火器砸向保安时崩开的旧伤,此刻正渗出诡异的黑血,宛如被墨汁浸泡过的蚯蚓。
“小刀!”叶真真的声音裹着颤音。
她蹲在他脚边,电脑包甩在一旁,医疗包的金属搭扣撞在青石板上迸出脆响。这个总爱将碎发别在耳后的姑娘,此刻发梢乱如荒草,指尖沾着他的血,正举着从他手腕褪下的骑手手环。
陈小刀眯起眼——手环屏幕上,原本稳定的蓝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30年→29年11个月→29年10个月28天......数字跳动如濒死的脉搏,像被抽走发条的老旧座钟。
“是逆转林姐那次。”他扯动嘴角,后颈的灼烧感顺着脊椎窜向颅顶。想起三天前在社区医院,林姐抚着隆起的肚子说“这孩子的倒计时比我还短”时,他的蓝条还是整31年。此刻右肩旧伤处,黑血正透过褪色的外卖服洇开,在布料上绽成狰狞的墨斑。
“去纺织厂。”陈小刀突然撑墙站起,手腕黑条已爬至小臂。他想起老耿临终前拽着他衣角的叮嘱:城南旧纺织厂仓库群,第三排红门,半根烟夹耳朵,旧疤露出来——那是老耿跑了三年夜单才摸清的黑市入口。
叶真真抓起电脑包,指尖在触屏上飞掠:“定位信号还有八百米......”话音未落,远处警笛如孤狼呜咽。她抬头,撞进陈小刀泛红的瞳孔——那里面的蓝条骤降至“29年9个月”,细如游丝。
纺织厂的铁栅栏锈成深褐,陈小刀拽着叶真真从缺口钻过时,裤腿被划开狰狞的裂口。废弃车间如沉睡的巨兽,唯有仓库群方向漏出昏黄油灯,在雨雾中晕成病态的光斑。
他刚要摸出半根红塔山,墙角骤然响起金属摩擦声。
哑巴守卫从阴影中现形时,陈小刀的后颈先于视觉发出警报。这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骑手服,喉结处狰狞刀疤蜿蜒至锁骨,胸口刺着的“007”三个数字正渗着血珠,每滴都精准坠入脚边铁盆,“叮”声连成冷硬的节拍。
“老耿提过你。”陈小刀将半根烟夹在左耳,掀起右肩衣物——那里盘踞着蜈蚣状旧疤,是去年被酒驾司机碾过的印记。
哑巴守卫瞳孔骤缩,布满老茧的手掌敲击身侧钢管:“当、当、当——当、当——当”,节奏如重锤砸在神经上。
叶真真突然按住陈小刀胳膊,指尖在他掌心快速敲击:3-2-1,是摩斯密码。
未及开口,哑巴守卫胸前的“007”刺青突然涌出更多血珠,在半空凝结成猩红数字:00:10:00。
“十分钟。”陈小刀盯着血字,喉间泛起铁锈味。老耿说过,黑市“安全时间”由守卫以命为饵,血珠倒计时归零前必须撤离。
仓库门“吱呀”裂开缝隙。
陈小刀推叶真真进去的瞬间,霉味与消毒水的混合气息劈面而来。交易台的LED灯刺得人视网膜生疼,林姐被反绑在铁椅上,孕肚将衬衫撑得紧绷,她额前的蓝条仅剩“1年3个月”,比三天前短了整整十年。
“陈骑手。”阿九从阴影中转出身,金链子在胸前晃出冷光。他手中平板亮着,电子协议上“违约条款”四个字红如凝血,“林女士用孕期蓝条抵押二十万,如今蓝条暴跌触发平仓......”他拖长尾音,“想赎回肚子里的种?拿她老公的全部寿命来换。”
林姐剧烈挣扎,椅子腿在水泥地划出刺耳锐响:“小刀!别信他......他们早就设好了局......”她的蓝条又短了半个月,眼泪混着鼻涕砸在协议上,晕开浑浊的墨斑。
“闭嘴!”阿九扬手便是耳光,林姐头歪向一侧,嘴角渗出鲜血。
陈小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腕黑条已爬至肘部,后颈的异能纹路烫得似要灼穿皮肤。他正要扑向阿九,仓库铁门突然“哐当”巨响——哑巴守卫撞门而入,满脸血污。
他手中匕首还在滴血,方才割破的手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血珠凝成的倒计时已跳至00:02:30。守卫冲陈小刀猛摇头,又指向墙上的警报器。
阿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瞥向墙上挂钟,突然按下交易台红色按钮。
刺耳蜂鸣骤起,陈小刀看见阿九指尖在平板上飞划,某个标注“警报系统”的程序正在加载。
“走!”他拽起叶真真狂奔。
林姐的哭喊声被警报撕碎,最后一眼回望时,陈小刀看见阿九对着对讲机阴笑:“平台的人?早在路上了......”
仓库外的月光突然沉入墨色。
陈小刀手腕黑条已蔓延至肩膀,叶真真的呼喊声如同隔着水幕。哑巴守卫的倒计时血珠只剩最后三十秒,那些猩红数字在夜风中碎成齑粉,恰似被揉烂的生死簿。
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尖啸。
陈小刀咬碎后槽牙冲进黑暗,后颈的灼烧感终于化作剧痛——他知道,这场与时间的赌局,才刚刚掀开底牌。
命运无常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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