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上许都城墙,陆离就被张辽拎到了司空府后宅。
玄甲校尉的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陆离盯着自己被磨破的靴尖,喉结动了动:“将军,我昨夜翻墙真不是想逃……”
“主公有令。”张辽打断他,停在朱漆门前,“你从今往后归荀大人统辖。”
门内突然传来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陆离抬头,见门楣上“记室”二字被晨光镀了层金,门两侧站着两个抱牍的书吏,正用看贼的眼神扫他。
“混日子都混不踏实。”他苦笑一声,跟着张辽跨进门槛。
记室里的凉气裹着墨香扑面而来。
二十几张案几挤得满满当当,案头的简牍堆成小山,几个书吏正埋首抄录,听见动静齐刷刷抬头。
为首的中年男子穿皂色深衣,眉峰紧拧,目光像锥子扎在陆离脸上,正是主簿属员王甫。
“陆大人好兴致。”王甫把笔往砚台里一杵,墨汁溅在竹简上,“我等天没亮就来核校战报,倒不知何时多了位尊神。”
陆离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前世做主播时被观众骂“下饭操作”都没这么心虚,系统面板上曹操信任度还挂着120的红字,刘备那边简雍三天两头催密信,现在又被塞进这堆成山的文书里……
“陆祭酒,这些是前月各营战报。”张辽把半人高的简牍堆拍在他案头,“荀大人说,你若能今日抄录完毕,便算过了记室的门坎。”
陆离望着那堆简牍,突然笑了。
前世直播《三国志11》时,他为了速通经常开“批量编辑”,现在不就是现成的“复制粘贴”?
他挽起袖子,抓起笔在第一张简牍上唰唰抄录,第二张刚展开,发现内容竟和第一张几乎一样,都是“乐进部斩获百人,粮草损耗三十石”的套话。
“得,这不就是模板嘛。”他嘀咕着,提笔如飞,第一张抄完直接覆在第二张上,墨迹透过竹片洇出淡淡痕迹。
第三张、第四张……案头的简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放肆!”
王甫的拍案声惊得墨水瓶子跳起来。
陆离手一抖,笔尖在简上划出条黑痕。
“你当记室是儿戏?”王甫冲过来,抓起他刚抄好的简牍,“字迹歪歪扭扭,还敢用透写法敷衍!我在司空府当差十年,从未见过这等荒唐事!”
“王大人,这是……”
清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离抬头,见荀彧扶着门框站在晨光里,月白色深衣一尘不染,腰间玉玦随动作轻响。
“荀大人!”王甫立刻躬身,把简牍递过去,“此人抄录文书全不讲究,竟用透写之法糊弄,实在有辱记室清誉!”
荀彧接过简牍,指尖抚过那道淡淡的透痕。
陆离盯着他微挑的眉峰,心跳快得要撞出肋骨,要是被这位“王佐之才”看出自己在偷懒,曹操的信任度怕是要直接归零。
“王君且看。”荀彧突然轻笑,把简牍转向王甫,“这透写之法虽不合旧例,却能将抄录效率提升三倍。我昨日还与主公说,记室缺的正是能变通的人才。”
王甫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陆离盯着荀彧袖角晃动的流苏,突然想起系统面板里荀彧的智力值,99,比曹操还高一点。这位大人,怕不是故意给他台阶下?
“陆离。”荀彧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你且说说,这战报里的‘运营节奏’是何意?”
陆离的血瞬间凉到脚底。
他方才抄到一半,顺口在备注栏写了句“注意运营节奏”,这是前世直播时总挂在嘴边的话,意思是调整资源分配速度。
可现在……
“回大人。”他喉咙发紧,“末将是说,各营调度需……需进退有序,不可急功冒进。”
“妙!”荀彧眼睛一亮,“调度有方,进退有序,正是兵法要诀。”他转身对王甫道:“从今日起,陆离为主记室史见习。王君,带他熟悉职事吧。”
“诺。”王甫从齿缝里挤出个字,狠狠瞪了陆离一眼,拂袖而去。
记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陆离摸着案头新换的象牙笔杆,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曹操信任度 10,当前130】。
他盯着那刺眼的红数字,只觉得后背发凉,这哪是升职,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深夜,记室烛火摇曳。
陆离把最后一捆密信塞进檀木匣,正打算吹灯,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技能冷却中……蓝条不足……”他顺口念出系统面板的提示,抬头正撞进许攸似笑非笑的眼睛。
“陆大人好雅兴。”许攸晃着手里的酒葫芦,酒气裹着夜雾涌进来,“这‘技能’‘蓝条’,倒像是方士的隐语。”
陆离的手死死攥住匣盖。
许攸在袁绍帐下时就以善用阴谋著称,现在虽投了曹操,那双眼睛仍像能看透人心。
“许大人见笑了。”他强作镇定,“末将不过是……说梦话。”
许攸突然凑近,酒气喷在他耳侧:“梦话?那你可记得,是谁让你说‘梦话’的?”他退后两步,摇着酒葫芦往门外走,“莫要忘了,这许都城里,可不止曹司空的耳目。”
门“吱呀”一声合上。
陆离瘫坐在席上,冷汗浸透中衣,许攸这是在暗示他刘备卧底的身份?
第二日清晨,王甫的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
陆离刚跨进记室,就见他抱着一摞旧案卷,目光像刀一样刮过自己的脸。
“陆大人,这是你前月抄录的文书。”王甫把案卷拍在他案头,“某昨日核对旧档,发现你初来那日的字迹,与今日大不相同。”他指尖划过简上的字迹,“还有这‘偷塔’‘控龙’,某翻遍《六韬》《三略》都没见过,倒像是……”
“王大人。”陆离打断他,抓起笔在新简上写了几个字,“许都近日多雨,墨色深浅本就不同。至于那些字眼……”他挤出个笑,“末将在家读野史时学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王甫盯着他新写的字迹,沉默片刻,突然抄起案卷转身:“某自会查个明白。”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陆大人最好,别让某查着什么。”
月上中天时,荀彧的书斋亮起灯火。
陆离捧着茶盏,看月光在荀彧腰间玉玦上碎成一片银斑。
“主公说,你前日的‘运营节奏’,让他想起当年在兖州调度粮草的事。”荀彧端起茶盏,“他很期待,你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陆离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竹影,喉咙发紧:“荀大人,末将不过是……”
“不必多说。”荀彧突然放下茶盏,“记室明日要汇报各营军情,你且准备准备。”
陆离的手一抖,茶盏差点摔在地上。
他望着荀彧含笑的眼睛,突然想起前世直播时那句“团战要来了”,明天的汇报,怕就是他的“团战”。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团战里说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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