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藏经阁地势极高,背山朝阳,晨光下如一方古玉横陈山巅。
沈孤戾负手立于台阶下,眼神沉稳。
今日是内门弟子每月一次的“藏经问道日”,弟子可入阁抄录一卷经典,或提一问向长老解惑。前世他极少参加此类日课——那时他傲慢寡语,早觉旁人皆无教我之能。
而今,他来此,只为一人——段无厄。
此人掌“藏经阁”符钥,虽非正道首座,却权柄极重;尤其外门、内门弟子录档、法器调配,皆须由他一过目。
“段无厄,前世我对你轻敌,今生……便从你入手。”
“下一位,沈栖。”
传唤之声落下,沈孤戾缓步上前,进入藏经阁主殿。殿内温润静谧,书架如山,灵气在阵纹中流转成脉。
一位身着玄青长袍、面色温和的中年修者正伏案而坐,捧卷抄录,唇边含笑。
正是段无厄。
“沈栖?”他抬眸,目光扫来,细致柔和,“你便是那位‘灵纹初现’的弟子?”
沈孤戾拱手低头:“弟子不敢妄称资质,只求勤学补拙。”
段无厄一笑:“谦逊是好事。”
他随手从袖中取出一枚残页,递来:“你观此残卷,可识得何意?”
沈孤戾接过,那卷轴泛黄,边缘有焦痕,似是雷火所蚀,上有四字:“黄庭残注”。
他眼皮微跳。
这是前世他在一次灵境碎岛中所得,乃天衍宗数百年前一位失踪长老的手迹,传言此人曾窥“真我化神”奥义。
他清楚,这份残卷极可能是段无厄故意遗落的诱饵。
他却并未拆穿,只平静道:“此卷似为黄庭经内化篇,但字义错置两行,或为伪卷。”
“伪卷?”段无厄挑眉。
沈孤戾点头:“字意虽通,但气脉顺序逆行,若照卷修炼,轻则真气错乱,重则魂窍自闭。”
“你怎么知道的?”段无厄笑意更深。
沈孤戾淡声回道:“弟子自幼善背经文,偶有所感。”
段无厄盯了他许久,忽而抬手一挥,袖袍中飞出一枚玉符:
“此乃‘紫台符’,你可凭此每月多进藏经阁一日——若你真如你说的,记忆力极好,那便多读几本真经,也省得走错路。”
“多谢段长老。”
沈孤戾接过玉符,心中却冷笑。
他不信这等好意无由而起。
他转身离去时,段无厄却忽道了一句:“对了,听说你得了玉衡真人亲授《观元诀》,此功法极讲‘心澄如镜’,修时易见幻影,需谨慎。”
沈孤戾顿住步子。
幻影?
前世他修此诀多年,未曾见过一字有关“幻象”。
这是……警告,还是探口风?
他转身,面色如常:“弟子谨记。”
傍晚时分。
沈孤戾回至小院,点燃青灯,再取《观元诀》默读。
他将段无厄话语逐字咀嚼,却察觉其中三字“幻影”之语,并无恶意威胁,更像是……旁敲侧击的提醒。
“他知我身份……却为何暗示我?”
忽然,他脑中一闪——段无厄或许,并非敌人?
他前世入魔,杀伐无数,直至被神魂所控,已不辨敌友。如今回想,当年最先暗中放他出天衍宗之人,似乎……正是掌符钥的段无厄。
“这棋盘,比我想象得大。”沈孤戾低声道,“天衍宗……藏着远不止一个‘护我之人’。”
就在他冥思之际,院门外忽有轻微声响。
沈孤戾眉头一挑,立刻收气静神,袖中藏针紧握。
月光下,一道瘦小身影鬼鬼祟祟溜进院中,四处张望,嘴里还嘀咕:“他到底藏哪儿了……听说沈栖那小子,有块能通传音的‘魂玉’……”
“谁?”沈孤戾冷声喝问。
来人吓得一哆嗦,抬头一看,竟是——林子熙!
“别别别!我没偷你东西!我只是、只是……”他支吾着,举起手中干粮,“给你送吃的!”
沈孤戾哭笑不得,放松气息。
林子熙小声道:“其实我听见段无厄提起你……你得小心,那人有时候很怪……我娘说,眼睛长得越慈祥的人越可怕。”
沈孤戾一怔,心中忽生暖意。
这人前世在他堕魔之前死于试炼,或许……这一次,他能救他一命。
“我知道了。”沈孤戾缓缓道,“你以后别晚上乱跑,尤其是七月半之后。”
林子熙眨眼:“七月半怎么了?”
沈孤戾没有回答,只望向天边星辰,心底一句话缓缓浮现:
“从今夜起,我要改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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