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光未盛,天衍宗外门的弟子已经三三两两起身晨修。云雾环绕山巅,如轻纱缠腰,白鹤一声长啸,振翅而过。
沈孤戾站在静室门前,眺望熟悉又遥远的天衍主峰,心中感慨翻涌。
他记得这里。
记得前世从这山脚一步步爬上主峰,夺下亲传弟子之位,却在晋升元婴时遭人暗算,被逐出宗门,从此踏上血路。
而现在,一切还未开始。
“沈栖——你愣什么神?快去集灵台听课,今日可是玉衡真人亲自讲授《气引术》!”
一道少年语气略嫌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孤戾回头,看见一个圆脸少年正叉腰瞪他。他认得,是他同期入门的同房师兄,名叫林子熙,前世与他交情尚可,死于外门试炼。
“哦。”他轻应一声,脚步却沉稳地踏出门槛,内力收敛如常人,面上不动声色。
林子熙撇撇嘴:“真是奇了怪了,昨天还病恹恹躺着,今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孤戾听着这话,却没有回头,只是在心底冷笑:变的何止是一个人?整整两世的业火、血债、恩仇,如今都封在这具稚骨之中。
集灵台在外门南侧,地势开阔,四周以灵石铺阵,有助聚气。
沈孤戾落座于后排,目光扫过台前不远处的白衣身影——玉衡真人,立于晨光之下,衣袂生风,恍若谪仙。
他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精准击中耳膜:“气,引天地灵息入体,以神御之,养魂修形,此为修行第一要诀。”
他讲授极为细致,时而举例,时而反问,引得许多弟子频频点头,记忆深刻。沈孤戾却并未听讲,他早已通晓引气筑基之法,心思全系在玉衡身上。
前世他一直以为这位师尊冷情寡义,只将他当做棋子利用,可昨日那一句“我会护你一生周全”,令他内心动荡不休。
他必须查清真相。
玉衡讲到一半,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沈孤戾身上。
“沈栖。”他唤道。
沈孤戾心头微紧,面上却不显:“弟子在。”
“你可知引气入体需避五浊之气?昨夜你静室尚有余火未熄,若非为师路过及时封阵,恐怕你今晨醒来便成灵脉反噬,浑身痹废。”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沈孤戾心头一震——昨夜他重生,神魂暴躁,确实未顾及火阵收拢。若不是有人事后封阵,他怕是今早醒来就成了废人。
原来那股熟悉的气息,真的是他?
玉衡淡淡道:“念你初入宗门,未记诸规,暂不处置,记住,修行之路,分毫差错,皆可致命。”
“弟子……谨记。”沈孤戾垂下眼,语气平静,实则翻涌着复杂情绪。
昔年种种,再度浮现。
他曾亲手断绝这份关系,如今却被这人一次次无声守护。
“我倒想看看,你要护我护到几时。”沈孤戾在心底冷笑,却也忍不住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愧意。
课后,弟子们三三两两离开,林子熙好奇凑过来:“你怎么回事?以前都不听课,今天怎么这么乖?”
沈孤戾看他一眼,忽然想起林子熙死前的一句遗言:“小师弟,小心段无厄……”
段无厄。
天衍宗内门执事长老,权柄极重,表面温和,实则心狠手辣。
前世他从未将此人放在眼中,可如今回想,玉衡为他遮挡的风雨之中,怕就有此人身影。
“林子熙。”沈孤戾忽然开口。
“啊?”林子熙一愣。
“你……想不想活得久一点?”
林子熙更愣了:“啊??你要干嘛?”
沈孤戾轻轻一笑,少年容貌尚存青涩,却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老成与幽深。
“以后跟着我,别乱跑。”他说,“天衍宗……可不太平。”
日暮时分,玉衡真人独自立于青玉台前,抬手推开藏经阁门扉。
一缕余光照入阁中。
他轻声自语:“那道气息……果然不是他本来的魂。”
“可若真是他……这一世,你又能走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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