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缺盯着视网膜上跳动的【疗伤手法(入门15%)】,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锁链。
后颈锁魂引的灼痛虽已消退,可林渊未说完的话、赵严调人的记录,还有苏清月耳尖的红,全像浸了水的棉絮堵在胸口——他得攥紧点什么,才能把这些乱麻理顺。
总不能每次都靠硬扛。他对着窗外的月光嘟囔,锁链在掌心硌出红印。
天刚擦亮,他就拎着半块酱牛肉摸到了医舍门口。
那是昨晚巡夜时,从伙房老周那儿软磨硬泡要来的——老周说,秦医生最见不得人糟蹋药材,可陈缺知道,再冷的心也架不住热乎吃食。
医舍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秦明的三角眼从门缝里挤出来:陈狱卒?
寅时三刻来讨药?
讨教。陈缺把酱牛肉往门缝里一递,想跟秦大哥学治伤的本事。
秦明的目光在酱牛肉上顿了顿,又扫过陈缺腰间的锁链——那锁链磨得发亮,是经年累月巡夜的痕迹。
他皱着的眉梢松了松,把门开了个半:狱卒学治伤?
你当是耍把式卖艺?
上月王二被邪祟抓穿了肺,您救他时我在旁边看着。陈缺跨进门槛,盯着案几上的银针匣子,您扎的是云门穴,又用金创散拌了三七粉。
可要是伤在夜里,等您赶过去......他喉结动了动,总得有人能先顶着。
秦明的手在药柜上停住了。
他想起三天前那具被拖回医舍的尸体——是个新来的小狱卒,被邪祟撕了肚子,血浸透了半条狱道,等他背着药箱跑到时,人早凉了。
跟我来。他转身从柜顶拿下个灰布包,抖开是具半人高的木人,身上密密麻麻钉着红漆小钉,这是我师父传的百穴木人。
先练认穴,再学下针,最后......他瞥了陈缺一眼,看你有没有胆子碰血。
陈缺的手指刚搭上木人,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提示:【疗伤手法(入门15%→18%)】。
他眼睛一亮——果然,重复操作能涨熟练度!
接下来的三天,陈缺像块吸饱水的海绵。
寅时到卯时,他蹲在医舍看秦明给狱卒换药,记下药方配比;辰时到未时,他在自己屋里对着木人练下针,锁链往腰间一缠当镇纸,木人身上的红钉被他扎得东倒西歪;申时到亥时,他翻出以前巡夜记的本子,把每个牢房的位置、最近的水源、能临时取火的地方都标得清清楚楚——万一要紧急处理伤口,这些都得是刻在骨头里的本能。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每天都在跳:18%→25%→37%→52%......当面板终于弹出【疗伤手法(精通68%)】时,陈缺正蹲在墙角给木人缝合——他用细麻线穿过猪皮,针脚歪歪扭扭,可指尖已经能摸到皮肤下筋脉的走向。
变故发生在第七夜。
陈缺正抱着木人往宿舍走,后颈锁魂引突然烫得他差点松手。
同一刻,狱道深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混着锁链崩断的尖啸——是丙字号牢房!
他撒腿往声源处跑,锁链在腰间撞出脆响。
转过第三道拐,血腥味已经漫进鼻腔:三个狱卒倒在地上,其中一个的左臂几乎被扯断,血珠子顺着青石板缝往下淌;另一个的胸口凹了个拳印,每喘一口气都像风箱漏了洞;最惨的是个生面孔,半边脸被抓得血肉模糊,喉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拿我腰间的金创药!陈缺把木人往地上一扔,跪在血肉模糊的伤员跟前。
系统面板在眼前疯狂跳动,【疗伤手法(精通71%)】的提示几乎要灼伤视网膜。
他指尖按在伤员颈侧,摸到若有若无的脉搏——是百会穴!
他迅速从怀里摸出银针,在火折子上燎了燎,噗地扎进头顶。
止血!
快拿布压伤口!他冲发愣的狱卒吼,自己则转向断臂的那个,左手按住肩井穴,右手扯下腰带缠住断臂根,拉紧!
别让血喷出来!
断臂狱卒疼得翻白眼,陈缺却感觉指尖有热流涌出来——是系统!
他突然想起寿元面板的提示,咬咬牙,把一丝寿元往疗伤手法里灌。
伤员的血立刻慢了下来,原本惨白的脸泛起点血色。
等秦明背着药箱赶到时,三个伤员都有了动静。
断臂的正攥着陈缺的手腕喘气,脸肿成猪头的那个正哼哼着要水喝,最严重的那个虽然还昏迷,可喉间的抽气声已经匀了。
你......秦明盯着陈缺染血的手,又看看地上东倒西歪的银针,这手法...
跟您学的。陈缺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有点龇牙,就是针脚歪了点。
周围的狱卒突然哄笑起来。
有人拍他后背:陈哥牛啊!
要不是你,老子这条命得喂邪祟!有人往他怀里塞烤馍:刚从伙房顺的,热乎!
陈缺摸着怀里还发烫的烤馍,突然觉得后颈的锁魂引没那么烫了。
他望着狱道尽头的月光,系统面板上的【疗伤手法(精通89%)】还在微微发亮——原来被人需要的感觉,比属性点暴涨还痛快。
可他没注意到,医舍外的阴影里,有个提灯笼的身影停了停。
灯笼上典字被夜风吹得摇晃,照出赵严阴鸷的脸。
他盯着医舍里的热闹,手指在灯笼柄上敲了两下,转身时,袖口露出半截镇狱纹——和地道里的石砖,一模一样。
晨光透过狱窗斜照在陈缺脸上时,他正蹲在井边搓洗染血的囚衣。
昨夜救人时溅上的血渍已经发硬,指甲缝里还嵌着暗褐色的血痂——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血腥味里竟带着点温热的甜。
陈狱卒。
冷不丁的唤声惊得他手一滑,木盆哐当砸在青石板上。
抬头便见赵严站在井台边,玄色官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镇狱司的铜牌晃出冷光。
陈缺迅速抹了把脸站起来,心里却警铃大作——赵典狱长已有半月没到丙字号狱道,上回见面还是他因巡夜偷懒被当众训斥。
昨夜救了三个兄弟,做得不错。赵严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镇狱纹,典狱司要树个榜样,明日辰时来正堂领赏。
陈缺后颈突然一跳。
他盯着赵严眼底未褪的阴鸷,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地道里看见的石砖——和这镇狱纹的纹路,分毫不差。
谢典狱长。他弯腰捡起木盆,指尖在粗糙的陶壁上抠出个白印,小的就是...见不得兄弟吃亏。
赵严的目光在他腰间的锁链上停了一瞬。
那锁链因常年盘桓,在陈缺腰侧勒出一道浅痕。你这锁链,该换副新的了。他转身要走,又似随意道,最近狱里不太平,夜间巡更莫要乱跑。
陈缺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喉间泛起苦意。
赵严说乱跑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昨夜地道里的动静,他并非一无所知。
发什么呆呢?
清甜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陈缺转身,见苏清月抱着一摞卷宗站在狱道拐角,月白捕快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鎏金捕刀。
她鬓角沾着片梧桐叶,应是刚从外头查案回来。
赵典狱长来宣赏了。陈缺扯了扯染血的衣襟,说是树榜样。
苏清月眉峰微挑,将卷宗往他怀里一塞:我在神捕司查了九幽狱的旧档。
十年前有批特殊囚犯入牢,卷宗却被撕了半页——她指尖点在卷宗某页,缺的那部分,和你说的地道石砖纹路吻合。
陈缺低头,见泛黄纸页上残留着半枚纹路,与赵严袖口的镇狱纹严丝合缝。
他喉结动了动:昨夜赵典狱长提莫要乱跑,怕是盯上我了。
所以更要快。苏清月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塞到他手里,伙房新蒸的桂花糕,趁热吃。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今夜子时,地道入口见。
陈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油纸包里的甜香混着狱道里的霉味,在鼻尖氤氲成一团暖雾。
他突然想起昨夜救人时,苏清月曾挤在人群里,目光追着他扎针的手——那时她耳尖又红了,像蘸了蜜的山楂。
月上中天时,陈缺摸黑来到林渊的牢房。
牢门吱呀一声开,林渊正倚着石床啃冷馒头。
他左眼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见是陈缺,便将馒头往草堆里一扔:赵严的人今夜在地道加了岗。
陈缺反手锁上牢门,从怀里掏出半块碎玉——是昨夜救人时,从伤员衣襟里摸出的。这玉牌刻着镇狱纹,和赵典狱长袖口的一样。他压低声音,苏捕头查了旧档,十年前的特殊囚犯,可能和地道里的邪物有关。
林渊接过玉牌,指节在刻纹上重重一叩:你说的法阵,应该在镇压邪物的核心处。他突然抓住陈缺手腕,掌心烫得惊人,但赵严绝不会让你找到。
他调走了原本守地道的狱卒,换了批生面孔——
那批生面孔,昨夜被邪祟伤了。陈缺想起昨夜那三个伤员里的生面孔,后颈又开始发烫,赵严故意把他们调去危险的牢房?
林渊的瞳孔缩成针尖:他在试。
试邪祟的攻击性,试谁会靠近地道...更试——他盯着陈缺腰间的锁链,试你这总爱多管闲事的狱卒,能查到什么地步。
陈缺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地道里捡到的半块石碑,上面的古字被他偷偷拓在旧巡夜本里。
他摸了摸贴胸的布囊,那里还揣着拓好的纸页。
今夜子时,我和苏捕头去地道。他咬了咬牙,你说的核心处,我必须找到。
林渊突然笑了,刀疤跟着扭曲成狰狞的弧度:记得带上你的锁链。他指了指陈缺腰间发亮的锁链,那东西,比你想的更有用。
陈缺退出牢房时,月光正漫过牢门的铁栏。
他摸了摸怀里的拓纸,锁链在腰间撞出细碎的响。
回到宿舍时,他借着月光翻开巡夜本。
拓纸上的古字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陈缺盯着那行字,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迅速合上本子,将拓纸塞进床板下的暗格。
脚步声在窗外停了停,又缓缓远去。
陈缺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灼痛不知何时变成了温热的痒。
他躺到床上,望着头顶的房梁。
月光透过窗棂,在床板下的暗格处投下一片银白。
那里藏着的,不仅是拓纸,还有他今夜要带给林渊的消息——关于地道最深处那道石门,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霉味,而是某种腐朽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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