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夜,陈缺的指节都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柴房的霉味混着木剑劈空的风响,他的手腕已经抖得像筛糠,可眼睛却亮得吓人——面板上【《青锋剑决·引风式》熟练度37/100】的数字,比李伯熬的热粥还能提神。
呼——他踉跄着收势,木剑当地磕在墙根的破瓦罐上。
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后背的粗布囚衣早被浸透,贴在身上像块冰坨子。
可他顾不上这些,颤抖着摸向怀里的《青锋剑决》,泛黄的纸页被汗渍浸得发皱,却还是被他宝贝似的按在胸口。
再加十次。他咬着牙举起木剑,可刚划出半道弧,胳膊就酸得差点脱力。
面板突然跳出提示:【当前体力值4/10,强行练习将导致肌肉拉伤】。
陈缺盯着4这个数字,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还能撑到体力值6,现在...
窗外传来巡夜梆子响,咚——的一声惊得他手一抖。
等梆子声渐远,他才敢凑近月光,看见手背上浮起的青紫色血管,像蚯蚓似的爬满小臂。赵典狱说狱卒别学花架子......他对着木剑哈了口气,剑刃上模模糊糊映出自己的脸,可他没说,狱卒不能护着自己人。
第四天清晨,李伯的粗瓷碗当地搁在桌上时,陈缺正趴在案几上打盹。
小缺。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摸上他额头,烧没烧?
陈缺猛地惊醒,撞得茶盏叮当响:没、没病!
就是......这几天总做噩梦。
李伯没接话。
他蹲下来,把陈缺的裤管往上卷了卷——脚踝处青肿一片,是昨晚练剑时撞在床板上的。
老人的手指轻轻按了按,陈缺倒抽口冷气。前天扫茅房时摔的。他干笑两声,可李伯的目光已经落在他发颤的手腕上。
上个月张捕头的儿子练拳,也是这么抖。李伯起身倒了碗热粥,雾气漫过他花白的鬓角,那孩子每天夜里偷偷加练,后来胳膊脱臼,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陈缺捧着碗,粥的热气熏得眼睛发酸。
他知道李伯没说出口的话——狱卒的命比草贱,不值得拿命去搏。
可他想起三天前给3号牢房送牢饭时,那个新来的小狱卒被囚犯用碎碗抵住脖子,哭嚎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想起赵典狱甩袖时那声狱卒就是狱卒的冷笑;想起面板上寿元数字从57年11个月变成57年8个月时,心脏抽痛的感觉......
我就是......想多学两招防身。他舀了口粥,烫得直吸气,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哪天......
李伯的筷子重重敲在桌沿:防身也得看命够不够!他突然放软声音,伸手揉了揉陈缺发顶,昨儿我去库房领盐,听见赵典狱跟牢头说,这月要严查私藏兵器。
小缺,咱不跟他们争......
陈缺低头扒粥,碗沿挡住了眼底的光。
他知道李伯是怕他被赵典狱抓了把柄——上回有个狱卒偷偷练铁砂掌,被赵典狱当场打断了三根手指。
可他更清楚,若没有这点把柄,等哪天那些穷凶极恶的囚犯真发了狠......
是夜,柴房的月光比前几日更淡。
陈缺摸出木剑时,手背上的青肿还没消。
他咬着牙比划引风式,剑尖刚划出半圆,突然听见外间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铁链拖地的声音,混着压抑的低语。
他猛地收势,木剑啪地砸在脚边。
心跳声在耳朵里轰鸣,他屏住呼吸,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
是从丙字号牢房方向传来的!
陈缺的后颈瞬间炸起一层鸡皮疙瘩——丙字号关的是上个月刚抓的血手张狂,那家伙三天前还捏碎了送饭狱卒的手腕!
哐啷——
一声铁器碰撞的脆响刺破夜色。
陈缺攥紧木剑,掌心全是汗。
他看见柴房的门缝里漏进几点火光,听见有人粗声骂道:那老东西的钥匙串藏在床板下!
是张狂的声音!
陈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李伯说过,丙字号牢房的锁是玄铁铸的,除非......除非有人偷了狱卒的钥匙!
走!
脚步声突然密集起来。
陈缺望着柴房的木门,看见门栓被人从外往里顶的影子。
他的喉咙发紧,木剑在手里沁出温热的汗。
这三天他练了上百次的引风式突然在脑子里翻涌——沉肩,坠肘,腕力如鞭......
咔嚓——
门栓断裂的瞬间,陈缺的木剑已经挥出。
月光从破门而入的缝隙里漏进来,照见三个黑影。
为首那人脸上有道刀疤,正是张狂。
他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砖,看见陈缺时愣了愣,随即露出狞笑:小狱卒?
正好——
陈缺没让他说完。
木剑划破空气的声响比他想象中更利。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用出引风式,手腕的酸麻被肾上腺素冲得干干净净。
他看见张狂的刀疤在月光下抽动,看见对方举砖的动作慢了半拍——就半拍,足够他的剑尖点在对方手腕上。
啊!
砖砸在地上,溅起细碎的尘烟。
陈缺的呼吸急促起来,面板突然跳出提示:【《青锋剑决·引风式》熟练度 5(当前42/100)】。
他盯着面板上跳动的数字,听见张狂的同伙骂骂咧咧扑过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里,藏着一丝陌生的、滚烫的兴奋。
这一次,他没再后退。
陈缺的木剑尖刚点中张狂手腕,后颈就窜起一阵凉意——左侧那个瘦高个囚犯已经抄起半截铁链,正顺着月光的死角砸向他后心。
小心!他脑子里炸响李伯教过的听风辨位口诀,本能地拧腰侧身。
铁链擦着他右肩掠过,在墙上撞出火星的刹那,他的木剑已顺势划向瘦高个的膝弯。
这招是他偷学隔壁牢房老乞丐打拳时的缠丝步,本是用来扫落叶的,此刻却精准绊在对方脚腕上。
噗通!瘦高个摔了个狗啃泥,脑门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混着陈缺急促的喘息。
面板红光闪烁:【《青锋剑决·引风式》熟练度 3(45/100)】、【基础敏捷 0.1(当前5.2)】。
他盯着浮动的数字,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是巡夜队的方向!
跑!张狂捂着发红的手腕吼了一嗓子,转身就往牢门方向冲。
陈缺的心跳陡然加速——丙字号牢房的铁门还敞着,若让这三个恶徒窜进外院,李伯守的厨房、张婶管的药库全得遭殃!
他咬着牙追上去,木剑在掌心磨出血泡也浑然不觉。
路过瘦高个身边时,他想起前日擦地时练的锁喉摔——那是看牢头教训逃犯学的,当时他蹲在墙角擦尿渍,把每个动作都在面板里拆解了十遍。
此刻他屈指成爪扣住对方后颈,腰腹发力往上一提,瘦高个像袋面粉似的被甩进旁边的泔水桶,溅起的酸臭汤汁糊了张狂半张脸。
小杂种!张狂抹了把脸,抄起地上的断砖又扑过来。
陈缺却突然矮身——这是他观察送饭狱卒躲囚犯吐口水时悟的缩骨式,砖从他发顶飞过,砸在身后的泥墙上,簌簌掉土。
他趁机绕到张狂身侧,木剑尖端点向对方腋下极泉穴——这招是偷翻李伯藏在床底的《人体要穴图》学的,当时他说帮李伯晒书,实则把图页都拓在了面板里。
张狂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刀疤因剧痛扭曲成蚯蚓:你......你跟谁学的!
跟您学的啊。陈缺喘着粗气,额角的汗滴砸在木剑上,您前天捏碎送饭的手腕时,我数过您出拳的角度。
远处终于传来巡夜刀兵的呼喝。
三个囚犯对视一眼,疯狂往反方向逃窜。
陈缺刚要追,后腰突然被什么硬物抵住——是那个一直缩在最后、形如干柴的囚犯,此刻他手里攥着半截钥匙,寒光刺得陈缺瞳孔微缩。
敢动就捅死你。干柴似的喉咙里挤出嘶鸣。
陈缺的指尖在剑脊上轻轻一磕——这是他练剑时养成的习惯,此刻却让面板突然跳出提示:【检测到潜在威胁,建议触发急退式(需消耗1点敏捷)】。
他没多想,脚尖猛地蹬地,整个人像被抽了线的风筝往后倒飞。
干柴的钥匙擦着他肚皮划过,在粗布囚衣上割开道血口,却也让他看清了对方腰间——那里挂着串铜钥匙,正是李伯总别在裤腰上的那串!
李伯的钥匙!陈缺的吼声响彻夜空。
巡夜队的火把瞬间涌来,刀枪相撞的脆响里,干柴囚犯的脖子被刀背重重磕了一下,瘫软在地。
骚乱平息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陈缺倚在柴房门框上,看着狱卒们用铁链把三个囚犯拖走。
张狂经过他身边时恶狠狠地吐了口血沫:小崽子,老子出去必剥了你的皮!
您出不去的。陈缺擦着木剑上的血渍,声音轻得像说梦话,丙字号的锁是玄铁铸的,您偷了钥匙也打不开——除非......他没说完,目光落在李伯那串钥匙上,钥匙环上沾着半块碎玉,正是前日李伯说摔碎的那枚。
陈缺。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缺转身,看见典狱长赵严正站在月光与日光的交界处,玄色官服上的金线绣着狰狞的狱兽,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听说你一人制住三个重犯?
当真是......天赋异禀啊。
陈缺的后颈又窜起凉意。
他想起前日赵严打断偷练铁砂掌狱卒手指时的模样,想起对方总盯着他腰间那串铜钥匙的眼神。赵典狱过奖了。他低头搓着衣角,把木剑往身后藏了藏,小的就是运气好,刚好撞见过他们使的招式......
运气?赵严的指尖划过陈缺胸前的工牌,指甲盖几乎要戳进肉里,前日张牢头说你扫茅房时总盯着囚犯练拳,昨日王狱卒说你擦地时总对着墙比划剑花......他突然凑近,陈缺闻见他身上浓重的沉水香,小狱卒,你让我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我也总想着学两招防身,后来......他退后半步,笑容更冷,后来我成了典狱长,而那些跟我抢防身机会的,都埋在狱后的乱葬岗了。
陈缺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赵严袖口露出半截银鞭,正是传闻中抽碎先天高手胸骨的狱魂鞭。小的明白。他弯下腰,工牌在晨光里闪着钝光,狱卒的本分就是看牢,小的以后......绝不再多学。
赵严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出声。
他拍了拍陈缺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拍跪:明白就好。
明日去库房领五两赏银,也算给其他狱卒做个榜样。说罢甩袖离去,玄色衣摆扫过陈缺脚边的木剑,在剑身上留下道淡不可察的压痕。
陈缺蹲下身捡起木剑,指腹擦过那道压痕。
远处传来李伯喊他吃早饭的声音,可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赵严刚才的话里,藏着对偷学的精准察觉;李伯的钥匙环上,沾着不属于他的碎玉;张狂说出去必剥了你的皮时,眼底没有癫狂,只有势在必得的阴狠......
小缺?李伯的手搭在他肩上,带着热粥的温度,可摔着哪了?
让伯看看......
没摔着。陈缺反手握住李伯的手,触到老人掌心里新结的血痂——那是钥匙环硌的。
他忽然想起昨夜李伯说去库房领盐,可库房的盐袋向来是寅时才开,昨夜亥时李伯根本不可能在库房。
月光再次漫进柴房时,陈缺的面板上多了行新提示:【检测到异常事件:李伯的钥匙、赵典狱的试探、囚犯的越狱动机存在逻辑矛盾,建议开启线索收集模式】。
他盯着跳动的数字,摸出怀里那本被汗浸透的《青锋剑决》,又从床板下抽出本更旧的《狱卒杂记》——那是他整理李伯二十年来记录的囚犯档案,昨夜翻到血手张狂那页时,发现入狱日期被人改过。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陈缺把两本书叠在一起,看见《青锋剑决》的页脚,有半枚与李伯钥匙环上相同的碎玉压痕。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面板突然跳出刺目的红光:【警告:检测到上古邪祟气息,建议立即远离丙字号牢房】。
他抬头望向窗外,丙字号牢房的方向,正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黑雾,像极了前日他在面板里见过的邪祟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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