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缺的靴底碾过青石板,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西三井在狱牢最北边,平日只有运送脏水的杂役才会经过,此刻月光把井边的青苔照得发蓝,井沿的铁链断口处还挂着几截锈渣,在风里叮当作响。
他后颈的青痕突然灼痛起来,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陈缺踉跄半步,伸手按住那里——锁魂阵的引,比昨夜更烫了。
林渊说有东西留在这里...他蹲下身,指甲抠进断链旁的砖缝。
石屑簌簌落下时,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片从砖下翻出来,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正面却有个熟悉的印记:是林渊破碗底的缺口形状。
陈缺刚把青铜片攥进手心,后颈的灼痛突然窜遍全身。
他眼前闪过一片血雾,恍惚看见井底有双猩红的眼睛睁开,接着是林渊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耳朵:这是镇魂诀的引,用你的血喂它。
他咬开指尖,血珠滴在青铜片上。
符文突然泛起金光,顺着他的血管往身体里钻。
陈缺闷哼一声栽倒,额头磕在井沿上,却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爬进了脑子里——是密密麻麻的功法口诀,从镇三魂到锁七魄,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记忆里。
等他捂着胀痛的脑袋爬起来时,月亮已经偏到了西墙。
青铜片不知何时融进了他掌心,只留一道淡金的印记。
陈缺摸了摸后颈,青痕的温度降了些,可影子落在地上,幽蓝的边缘更浓了,像被墨汁泡过的纸。
得找林渊问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青苔,转身往林渊的牢房走。
路过典狱长赵严的偏厅时,窗纸后闪过一道黑影,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
陈缺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停——赵严的事,等弄清楚邪祟的秘密再说。
林渊的牢房里,油盏还燃着。
老人靠在墙上打盹,听见脚步声立刻睁眼,目光落在陈缺掌心的金印上:拿到了?
您怎么知道我能找到?陈缺把青铜片的事说了,末了晃了晃手,这玩意儿自己钻进来的。
林渊伸手要碰那金印,中途又缩了回去:二十年前,我被关进来时,井底的邪物第一次要醒。
有人用锁魂鳞引了替身,用镇魂诀镇它。他指节叩了叩草席下的什么东西,我偷抄了半本口诀,藏在井边——当年替死的狱卒,是我师弟。
陈缺喉咙发紧:所以您的影子
替死鬼的影子,本就该带点邪性。林渊扯出个笑,皱纹里全是霜,现在那东西要醒第二次,替身不够用了。
赵严急着找锁魂鳞,是想拿活人当新替身——包括你后颈的引,是他让人下的。
陈缺猛地摸向后颈,青痕在指腹下一跳一跳:他什么时候...
你上次替他送密信时。林渊叹了口气,那信不是给刑部,是给邪祟的眼线。
小缺,你得在那东西完全醒过来前,把镇魂诀练到能镇住它的地步。
陈缺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需要多久?
七天。林渊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短刀,用你的寿元面板。
深夜的狱卒宿舍里,陈缺盘坐在草席上。
属性面板浮现在眼前,寿元那一栏显示着47年3月——上个月他刚用十年寿元灌顶了《铁布衫》,现在每减少一年寿元,心口就像被挖走块肉。
灌注镇魂诀第一层。他咬着牙默念。
面板上的寿元数字开始跳动,47→46→45...陈缺额头沁出冷汗,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可脑子里的口诀却越来越清晰,连带着能听见井底传来的呜咽声——那是邪祟被功法克制的惨叫。
熟练度面板也在疯狂上涨:镇魂诀·镇三魂:0/100→15→37→62...陈缺感觉有股清凉的气从丹田升起,顺着任督二脉往四肢钻,每过一处,后颈的青痕就暗一分。
等寿元停在42年11月时,熟练度终于跳到了100,面板弹出提示:镇魂诀·镇三魂(小成):可压制一阶邪祟,对二阶邪祟有效降低其邪性。
他睁开眼,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
陈缺站起身,短刀在腰间碰出轻响——这次,刀鞘上的铜环没再生锈,反而泛起淡淡的金光。
接下来的三天,陈缺白天守牢房,晚上就躲在柴房里灌寿元。
寿元数字跌到39年5月时,镇魂诀第二层锁七魄也小成了。
他能清晰感知到,井底的邪祟气息越来越浓,像团黑雾正顺着铁链往上爬。
第七天清晨,陈缺刚给死囚送完牢饭,就听见西三井方向传来一声惨叫。
他拔腿往那边跑,短刀在手里攥得发烫。
转过最后一道回廊时,只见井边围了七八个狱卒,全都脸色煞白地往后退——井里爬出的邪祟比上次多了三倍,最前面那个,头上长着两只黑角,指甲足有半尺长,正是二阶邪祟!
邪祟们抬起头,猩红的眼睛同时锁定了陈缺。
为首的二阶邪祟张开嘴,露出满嘴獠牙,喉咙里滚出破锣似的笑声:锁魂阵的引...正好当祭品!
陈缺摸了摸掌心的金印,镇魂诀的气在体内翻涌。
他抽出短刀,刀身竟泛起了金色的光。
月光从云后钻出来,照在他影子上——这次,幽蓝的边缘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金芒。
来得正好。陈缺低喝一声,脚尖点地冲了上去。
陈缺的短刀划破风时,掌心的金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镇魂诀的气劲顺着刀脊窜上来,他能清晰听见邪祟们喉咙里的嘶鸣突然变了调——像是被针尖扎破的皮鼓,带着碎裂的颤音。
为首的二阶邪祟最先扑过来,黑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半尺长的指甲刮过青石板,擦出一溜火星。
陈缺不退反进,短刀斜挑,刀身金芒暴涨三寸。
那邪祟的指甲刚要碰到他的衣襟,突然浑身剧震,前爪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发出幼兽般的呜咽——镇魂诀的气劲顺着伤口钻了进去,正在啃噬它的邪灵。
镇三魂!陈缺低喝,丹田处的气海翻涌。
他看见邪祟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这是他第一次在邪物眼里看见恐惧。
短刀再进半寸,刺穿那东西的胸口,腐臭的黑血溅在他脸上,却在触到金印的瞬间化作青烟。
邪祟的身体开始崩解,像被泼了沸水的腐木,簌簌往下掉黑渣。
剩下的邪祟炸了窝。
有两只试图从左右包抄,却在靠近陈缺三步内突然顿住,前爪疯狂抓挠自己的脑袋,仿佛有万千钢针在扎它们的魂灵。
陈缺趁机旋身,短刀横扫,刀风过处,三只一阶邪祟同时发出尖叫,被气劲掀得撞在井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好个藏私的小狱卒!
刺耳的冷笑像淬了毒的针,扎破了战斗的轰鸣。
陈缺脊背一绷,转头看见典狱长赵严正从回廊拐角处冲来,腰间的九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身后跟着五个手持水火棍的狱卒,个个眼里闪着凶光。
拿下他!赵严的刀已经出鞘,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敢坏老子的大事,老子今天就把你填进锁魂阵!
陈缺的后颈突然一凉——锁魂阵的引又开始发烫了。
他终于明白赵严为何此时出现:这老东西怕他真的镇住邪祟,坏了用活人当替身的计划。
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陈缺脚尖点地往后跃,正好避开左边狱卒劈下来的水火棍。
棍风擦着他的耳尖掠过,带起几缕碎发。
典狱长这是要灭口?陈缺边退边喊,余光瞥见赵严眼里的阴毒。
那老东西的刀已经劈到面前,刀身上缠着若有若无的黑气——竟在借邪祟的力量!
陈缺咬咬牙,短刀迎上去,金芒与黑气相撞,爆出噼啪的火花。
老子养你这么久,就是等今天当替身!赵严的刀压下来,陈缺的虎口震得发麻。
他看见赵严腰间挂着半块青铜片,和自己掌心的金印纹路如出一辙——原来这老东西早就在布局!
邪祟们趁乱又围上来。
陈缺急退两步,后背贴上井墙,短刀划出半圆金芒。
一阶邪祟被气劲扫中,立刻缩成一团;二阶邪祟却还在硬撑,黑角上的黑气越来越浓,显然在拼命反扑。
小杂种!赵严的刀划破陈缺的左肩,血珠溅在金印上,竟触发了镇魂诀的反噬。
赵严突然闷哼一声,持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闪过痛苦的神情——原来锁魂阵的引是双向的,他也被牵连了!
陈缺趁机矮身,短刀挑向赵严的下盘。
赵严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一个狱卒。
陈缺抓住空隙,反手甩出三枚铜钱——这是他平时用来逗囚犯的小玩意儿,此刻被镇魂诀气劲包裹,竟擦着赵严的耳垂钉进墙里,震得青砖簌簌往下掉。
邪祟们的嘶鸣突然变弱了。
陈缺转头望去,只见那二阶邪祟的黑角正在碎裂,身体也开始透明,显然撑不住了。
剩下的一阶邪祟见势不妙,尖叫着往井底退去,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算你命大!赵严捂着发颤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陈缺,但记住了,这九幽狱里,老子要你死,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说完甩袖就走,狱卒们连滚带爬跟上,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陈缺靠着井墙滑坐下来,左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摸出怀里的金疮药撒上,抬头望着渐亮的天色,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赵严的敌意已经摆到明面了,而锁魂阵的引还在他后颈跳动,像颗随时会炸的雷。
深夜的狱牢格外安静。
陈缺裹着件旧披风,怀里揣着白天从井边捡到的半片青铜残页——那是赵严掉的。
他轻手轻脚走到林渊的牢房前,铁窗里的油盏还亮着,老人正坐在草席上,像早就在等他。
赵严今天动手了。陈缺把残页从铁栏杆缝里递进去,他身上有和我一样的锁魂引,还想拿我当替身。
林渊的手指刚碰到残页,瞳孔突然收缩。
他抬头时,眼里的光像被风吹亮的火:这是...上古镇邪司的信物。
小缺,你以为九幽狱镇压的只是邪祟?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二十年前我师弟替死时,我看见井底有座青铜台,台上刻着...九重天的星图。
陈缺的后颈又开始发烫。
他望着林渊眼里的深潭,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更深处的地牢里,缓缓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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