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缺的手指抵着铁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金疮药的苦味儿混着牢房里经年不散的霉味,直往鼻腔里钻。
林渊枯瘦的手刚触到青铜残页,他便看见老人喉结动了动,眼尾的皱纹突然绷成了刀刻的线。
上古镇邪司...林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残页边缘,青铜表面竟被抠出几道细痕,二十年前那夜,我师弟替我受刑时,血溅在井壁上,映出了青铜台的轮廓。他突然倾身凑近铁窗,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陈缺从未见过的锐光,台座刻的不是星图,是...是九重天的陨落轨迹。
后颈的锁魂引又开始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贴在皮肤上。
陈缺下意识抬手去按,指尖触到那道凸起的纹路,想起赵严挥刀时眼里的狠戾——那不是普通的敌意,是要把他往死里碾的决绝。
您是说,九幽狱压的不是邪祟,是...陈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咔啦一声,像有人在石板地上拖动锈死的枷锁。
林渊的目光陡然转向声音来源,原本佝偻的脊背竟直了几分,连草席被压出的褶皱都跟着颤了颤。
小缺。老人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明日寅时三刻,西三回廊的巡狱队会换班。他松开残页推回来,指腹在陈缺手背上重重一按,有些事,得自己看了才信。
陈缺攥紧残页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草席摩擦的声响。
回头望去,林渊已重新蜷成一团,油盏的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仿佛方才的锐光从未存在过。
回到自己的小隔间,陈缺反手闩上门。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窗纸漏进来,在青石板上切出一道银边。
他扯下外衣,铜镜里映出左肩狰狞的伤口,血珠顺着肌理往下淌,在腰腹处凝成暗红的痂。
后颈的锁魂引泛着淡青色,随着心跳一下下跳动,像条蛰伏的蛇。
属性面板。陈缺在心里默念。
淡蓝色的光幕在眼前展开,生命87/100( 3)、力量15( 2)、敏捷12( 1)——这是他今早用三枚铜钱换的点数。
指尖虚点在敏捷一栏,面板突然跳出提示:是否消耗5点寿元(当前剩余32年)提升敏捷至13?
陈缺喉结动了动。
寿元面板的数字在视网膜上跳动,那是他用三个月扫粪的熟练度换的,本想留着突破凡境九段。
可赵严的刀、林渊的话、井底那声铁链响...每一样都像重锤,砸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加。他咬着牙确认。
淡蓝光幕闪了闪,敏捷栏变成13,寿元数字锐减到27年。
后颈的锁魂引突然灼痛,他踉跄着扶住桌角,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是系统提醒他寿元透支的警告。
子时三刻,陈缺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缩在西三回廊的阴影里。
巡狱队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转角,他便猫着腰摸到墙根,指尖在第三块青石板上敲了三下。
石板咔地陷下去半寸,露出下面巴掌大的暗格——这是他花了三个月扫粪时记下来的机关。
密室的门开得极轻,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陈缺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四壁的青岩,比昨日更湿滑,水珠顺着石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水洼。
他的鞋尖刚沾到水,便听见头顶传来嘶的一声——像是某种活物被惊动的轻鸣。
火折子的光晃了晃。
陈缺抬头,只见洞顶的石缝里渗出黑褐色的黏液,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黏液砸在地上,竟腐蚀出滋滋响的白烟。
他后颈的锁魂引突然剧烈跳动,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洞底扯。
镇...魂诀。陈缺咬着牙念出口诀,掌心腾起淡金色的气劲。
气劲扫过洞壁时,原本湿漉漉的岩壁突然浮现出暗纹——是青铜台的轮廓!
那些被黏液覆盖的纹路里,隐约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光,像被压在石头里的碎月亮。
他往前挪了两步,靴底突然踩到个硬物。
弯腰捡起,是半截锈断的锁链,链环内侧刻着细小的符文。
陈缺刚把锁链凑到火折子前,洞底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翻了个身。
黏液滴落的速度变快了,砸在地上的白烟里,竟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是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陈缺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在胸腔里,震得后颈的锁魂引发烫。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链上的符文,突然想起林渊说的九重天陨落轨迹——这些刻痕的走向,竟和他在《地脉图》里见过的星轨一模一样。
洞底的震动越来越明显。
陈缺攥紧锁链往深处走,转过一道石梁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原本空荡荡的洞底,不知何时立起了半截青铜台。
台身爬满暗纹,最顶端的凹陷里,嵌着块巴掌大的黑色晶体,正嗡地发出低频震颤。
那是...陈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晶体表面浮起血丝般的纹路,像有生命般蠕动着。
他刚伸出手,后颈的锁魂引突然剧痛,疼得他差点栽倒。
等他扶着石梁站直,却发现晶体表面映出个影子——是道穿着皂色官服的身影,正站在密室门口。
谁?陈缺猛地转身。
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
洞底的震颤还在继续,而他听见了最不想听见的声音——是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正一步一步,往他所在的方向逼近。
陈缺的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岩壁上,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黑暗中,皮靴碾碎石子的声响又近了半步,混着赵严标志性的阴鸷笑声:陈狱卒?
这三更半夜的,不在自己屋里歇着,跑西三回廊的密室里做什么?
冷汗顺着后颈的锁魂引往下淌,陈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晶体倒影里的皂色官服,正是赵严常穿的典狱长公服!
他摸黑往左侧挪了两步,指尖触到石梁凸起的棱角,这才想起昨日扫粪时记过的地形:石梁后有处半人高的凹洞,勉强能藏住身形。
张四,把火折子点上。赵严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我倒要看看,这密室里藏着什么宝贝,能让咱们的勤快狱卒连值夜都顾不上。
火光腾起的刹那,陈缺贴着凹洞边缘蜷成一团。
他看见赵严握着绣春刀的手青筋暴起,刀鞘上的玄铁鳞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身后两个狱卒举着火把,脸上的刀疤随着吞咽动作一跳一跳——正是昨日在丙字号牢房挑事的那两个。
典狱长,这洞底有青铜台的痕迹。其中一个狱卒用刀尖挑起陈缺方才遗落的半截锁链,还有这锈链子,看着像镇邪司的旧物。
赵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抢过锁链,指甲几乎要戳进铁环里:谁准你们碰的?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盯着陈缺躲藏的石梁方向,出来吧,缩着有意思么?
陈缺的呼吸瞬间凝固。
他能看见赵严的视线正沿着石梁上的水痕移动——方才躲进来时,他踩碎了一滩积水,水迹在火光下像条明晃晃的箭头。
跑?赵严的刀唰地出鞘,你后颈的锁魂引是我亲手刻的,你就算躲到地底下,我也能顺着这道印子把你拎出来。
陈缺的手指无意识抠进掌心。
寿元面板在眼前跳动,27年的数字刺得他眼眶发酸——若现在用敏捷点数硬冲,或许能撞开赵严,但锁魂引的反噬可能要了半条命;若继续躲...他的目光扫过洞壁上若隐若现的青铜暗纹,突然想起林渊说的自己看了才信。
典狱长好兴致。陈缺突然从凹洞里直起身,拍了拍裤腿的水渍,小的夜里听见异响,怕邪祟跑出来祸害人,这才来查探。他故意踉跄两步,让左肩的伤口在火光下显出血痕,您瞧,今早被犯人抓的伤还没好,哪有力气跑?
赵严的刀尖抵上陈缺喉结。
陈缺能闻到刀身的铁锈味混着赵严身上的沉水香,那是只有大凉皇室才用得起的香料。查探?赵严的拇指摩挲着刀背,我记得上个月你扫粪时摔了一跤,躺了三天起不来。
现在倒能半夜摸黑进密室,还能躲着我的刀?
后颈的锁魂引突然灼烧起来。
陈缺知道这是赵严在催动锁魂引的术法,逼迫他暴露真实状态。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抖,余光却瞥见洞底青铜台的方向——黑色晶体表面的血丝纹路,不知何时爬到了台身暗纹上,像在呼应赵严的动作。
典狱长要是不信,小的现在就跟您回去。陈缺举起双手后退,靴底却悄悄勾住脚边的碎石,但这密室的邪祟
闭嘴!赵严突然甩刀劈向陈缺脚边的碎石。
碎石炸裂的瞬间,陈缺借着力道滚向洞底,撞在青铜台的石座上。
他听见赵严骂了句贱种,接着是火把倒地的噼啪声——那两个狱卒显然没料到陈缺会突然发难,手忙脚乱去捡火把。
黑暗再次笼罩密室。
陈缺摸到青铜台的凹陷处,黑色晶体正贴着他掌心发烫。
他想起林渊说的九重天陨落轨迹,指尖顺着台身暗纹摸索,竟在台底摸到一道凸起的石缝——像某种机关的开关。
别让他跑了!赵严的吼声震得洞顶黏液簌簌掉落。
陈缺心一横,用力按下石缝。咔的一声,台底的青石板突然陷下去,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他几乎是滚着冲下台阶,身后传来赵严踹翻石梁的巨响:追!
要是让他跑了,你们提头来见!
石阶潮湿滑腻,陈缺扶着墙往下挪了十数步,眼前突然开阔。
火折子被他护在掌心,微弱的光映出一面一人高的石碑,碑身刻满虫蛀般的古字,有些地方被黑褐色黏液覆盖,正滋滋冒着白烟。
镇压邪物...以九重天星轨为牢...陈缺凑近石碑,勉强辨认出几个字,每百年,取狱卒三魂七魄为引...赵严?他的指尖停在一行小字上——典狱长需以血脉祭锁魂引,永镇邪物之怒。
洞顶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陈缺抬头,只见石阶上方渗出大片黑雾,黑雾里浮着猩红的瞳孔,正顺着台阶往下淌。
后颈的锁魂引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这才惊觉那黑雾里的腥臭味——和丙字号牢房里的邪祟不同,这味道更浓、更腐,像是泡在血池里腌了百年的烂肉。
镇...陈缺咬破舌尖,血腥气涌进喉咙。
他的掌心腾起淡金色气劲,气劲扫过石碑时,被黏液覆盖的古字突然泛起金光,魂...诀!
黑雾里传来尖啸。
陈缺看见黑雾凝聚成半人高的影子,利爪划破空气的声响近在咫尺。
他的手指死死扣住石碑边缘,系统面板在眼前疯狂跳动——力量15( 2)、敏捷13( 1)、寿元27年(-)。
而那道黑影的爪尖,已经触到了他的衣角。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