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对着车窗玻璃理了理领结。
到了。阿豪轻按喇叭,林远推开车门,潮湿的空气裹着茉莉香撞进来——阿明总爱在顶楼摆两盆白茉莉,说是要盖过雪茄味。
阿凤挽住他胳膊,阿明靠在皮沙发里,看见林远时才慢悠悠起身:林探长,让你冒雨来,该罚我先干一杯。他扬手,侍应生托着银盘过来,水晶杯里的威士忌泛着琥珀色。
林远接过酒杯,手指掠过杯壁的冷凝水。
阿明的目光在阿凤脸上多停了半秒:阿凤小姐也来了,难怪说要谈资金使用——我这粗人,到底是要听专业的。他坐回沙发,雪茄灰簌簌落在象牙色桌布上,不绕弯子,我想往联盟里投笔钱。
阿明哥肯帮衬,是联盟的福气。林远抿了口酒,酒液灼烧喉咙的瞬间,他想起阿杰昨晚送来的布防图上,天网在油麻地的哨卡正好卡在阿明货仓的必经之路上,不过投资总要图个响,不知阿明哥想要什么?
阿明的手指顿在雪茄剪上。
水晶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光斑,遮住了眼底的暗:我想立个经济委员会,我来牵头。他弹了弹烟灰,以后联盟的钱怎么用,我得有一票否决权。
林远放下酒杯,杯底与木桌碰出轻响。
阿凤的手指在膝头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好的对方越界暗号。
他望着阿明领结上的钻石别针,那枚别针他在三个月前的赌局上见过,当时别针主人刚把天网的一批鸦片押给了阿明:阿明哥这要求,倒像是要给联盟当账房先生。他笑了笑,不过既是合作,总要知根知底。
阿明哥过去和天网的那些账......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纸,不如先拿出来晒晒?
阿明的瞳孔缩了缩。
雪茄在他指间燃得太急,火星子溅在桌布上,烫出个焦黑的小洞。那都是生意场上的误操作。他扯了扯袖扣,声音比刚才高了两分,林探长该知道,在香港混,哪能不跟三教九流打交道?
误操作?阿凤翻开随身的牛皮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去年七月,阿明哥的船务公司往葡国转了三笔款,每笔都是五万港纸。
巧的是,天网当月也往葡国运了三批货。她推过一页纸,船期、货量、甚至连海图上的避风港,都对得上。
林远看着阿明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
这个总把和气生财挂在嘴边的富商,此刻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他抽出张银行流水复印件,推到阿明面前:阿明哥要是真想进委员会,不如把这些账都算清楚。
联盟的钱,总不能沾着天网的腥。
阿明的手指捏皱了桌布。
茉莉香混着雪茄焦味钻进林远鼻腔,他想起庆功宴上阿杰发抖的手——有些人的贪心,总在最紧要处露马脚。林探长要怎么算?阿明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没到眼底,你说个章程。
联合财经小组,三方共管。林远指尖敲了敲阿凤的牛皮本,阿明哥当副组长,决策得三人签字。他放软声音,但等风头过了,我帮你把这些账......他做了个抹除的手势,洗得比银行的账本还干净。
阿明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分钟。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把水晶灯的光砸成碎星。
他突然抓起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火星噼啪作响:林探长好手段。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纸条,天网在瑞士的账户,我只知道这几个。
林远接过纸条时,指尖触到阿明掌心的薄茧——那是握过船舵的人才有的茧。
阿凤合上牛皮本,珍珠胸针在她胸口闪了闪:阿明哥爽快,以后合作起来也痛快。
下楼时,阿豪撑着伞等在门口。
雨幕里,阿辉的影子在街角晃了晃,是在确认周围安全。
林远坐进轿车时,阿明俱乐部的水晶灯还在顶楼亮着,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纸条被体温烘得发暖——阿杰的布防图,阿明的账户信息,还有刚才阿明捏皱的桌布......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转成一张网,慢慢罩向天网的七寸。
回到警署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阿豪把车停在后门,阿凤抱着公文包先下了车,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林远推开门,办公桌上的台灯还亮着,灯光下,一个牛皮纸信封静静躺着。
信封边缘沾着星点雨渍,没有落款,封口处压着枚铜制的鹰形徽章——那图案,像极了天网堂口的标志。
他伸手去拿信封时,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在雨雾里荡开,像声闷响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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