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窗棂时,宁平正坐在书院偏房的木桌前。
竹筒在烛火下泛着暖黄,梅花蜡封被他用碎瓷片轻轻挑开,羊皮纸卷展开的刹那,他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赵家与云州税司暗通款曲,盐引批文里掺了三成虚数......孙知府上月初收了赵老爷三箱南海明珠。字迹是楚九娘特有的瘦金体,最后还压了半枚染血的指甲印——这是她在危险中传递消息的暗号。
宁平喉结动了动,烛火突然被穿堂风撩得摇晃,映得他眼底的暗芒忽明忽暗。
原来张明远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棋子,真正的杀招藏在州府那层。
他想起前日在城西废窑发现的私盐,想起税司回函里刻意模糊的数字,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直逼咽喉。
公子?
门被叩了三下,是柳若雪的暗号。
宁平迅速将信纸塞进袖中,抬头正见她掀帘而入。
月白襦裙沾着星点墨迹,显然刚从书斋赶过来,发间的青玉簪子随着动作轻晃,我听杂役说你收了信鸽传书,可是...
坐。宁平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将信纸推过去。
柳若雪的目光扫过字迹,原本清和的眉峰渐渐拧成结。
她指尖抵着桌沿,指节因用力泛白:孙知府管着云州七县赋税,若赵家真用盐引做文章......她突然抬眼,你昨日彻查书院旧账,张府肯定察觉了。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把水搅得更浑。
所以我们要先拿到实证。宁平从袖中摸出李铁匠画的赵家宅邸草图,在桌上摊开,赵老爷的书房在东跨院,后墙有棵老槐树——李护卫说那墙根下埋了机关。
机关?
话音未落,门又被推开半寸。
林霜猫着腰闪进来,发间的银铃轻响,若雪说你要对付赵家,我最会破机关。她晃了晃腰间的牛皮袋,里面装着细铁丝、磁石和几截青铜管,上个月我帮钱员外家破了二十道锁,连他藏春宫图的暗格都找着了。
柳若雪无奈地笑:这是我表妹,自小在机关楼长大。
宁平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林霜不过十五六岁,眼尾微挑,右耳坠着颗夜明珠,在暗处泛着幽光。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歪头一笑:公子放心,赵老爷那点机关,我一盏茶就能拆了。
子时三刻,赵家宅邸的朱漆大门在夜色中像张吃人的嘴。
宁平踩着柳若雪的肩跃上高墙,瓦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林霜跟在后面,腰间的银铃被她用布包了,只余若有若无的摩擦声。
东跨院的老槐树投下巨大的阴影,林霜蹲在墙根,指尖在青石板上叩了三下。听,是空的。她从牛皮袋里摸出细铁丝,沿着砖缝插进去,手腕轻转,咔的一声,一块青砖陷了下去。
这是翻板陷阱。她抬头冲宁平挤了挤眼,要是直接踩上去,下面的尖刺能扎穿脚掌。
三人鱼贯而入。
书房的窗棂上缠着铜丝,林霜摸出磁石在周围晃了晃,这是触发警报的。她用铁丝挑断铜丝,动作比绣娘穿针还轻。
檀木书案上堆着一摞账册,宁平翻到第三本时,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张信笺。盐引之事已妥,孙某静候明珠。落款处的朱砂印泥还未全干,正是云州知府的官印。
找到了!柳若雪压低声音,指尖刚要触碰信笺,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巡夜的来了。林霜脸色骤变,拽着两人躲进书案后的暗格里。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护卫的身影笼罩进来,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刘三,去查查后墙。赵护卫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老爷说最近有贼,别让那穷酸秀才坏了大事。
暗格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宁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柳若雪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林霜的银铃在暗中蹭着他的手背,凉得像块冰。
赵护卫的脚步声在书案前停住了。
宁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是赵家私酿的桂花烧。
佩刀磕在桌角的脆响让他喉头发紧,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浮现,文气值的数字正随着他的紧张剧烈跳动。
走。赵护卫的声音突然远了,后墙没动静,去前院。
三人瘫在暗格里,冷汗浸透了中衣。
宁平捏着那张信笺,指腹触到官印的纹路,突然想起系统里那本《凌波微步》的残页——或许下一次,不需要再躲得这么狼狈。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五更天。
暗格里的空气闷得人发慌,赵护卫的脚步声刚绕过廊角,宁平的系统面板便嗡地浮现在视网膜上。
文气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方才躲在暗格里时,他因紧张而不自觉运转文道心法,竟意外积累了百点文气。
叮——检测到宿主处于高危环境,是否消耗50文气具现《武侠》世界轻功踏雪无痕?机械音在识海炸响。
宁平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缩在身侧的柳若雪——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掌心,林霜的银铃蹭着他手腕,凉得像块冰。
赵护卫方才那句穷酸秀才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他想起前日被赵家恶仆掀翻的药篓,想起老父咳血时床头空了的药罐,所有血气突然涌到头顶。
具现。他咬着牙在心底默念。
暖流顺着脊椎窜上后颈,无数残影般的步法在识海闪现:足尖点瓦如踏棉絮,提气时要收小腹,转身需借屋檐弧度——比李铁匠教的基础轻功精妙十倍不止。
走。他突然攥住两人手腕,指节因用力发白。
柳若雪刚要问,便觉腰间一轻,整个人被带得飘了起来。
暗格顶部的木板咔地被掀开,三人如三片落叶掠过书案。
宁平足尖点在檀木柜角,借反冲力撞开半掩的窗,风卷着他的青衫猎猎作响。
林霜的银铃终于挣脱布包,在夜空中碎成一串轻响。
有动静!赵护卫的暴喝从院外炸起。
宁平耳尖微动,照着踏雪无痕的口诀调整呼吸。
他带着两人掠过月洞门时,脚尖只在门槛上压出半枚浅印;跃上回廊顶时,瓦片连灰尘都没震落。
身后传来赵护卫的闷哼——那武师提气追来,却总差着半丈距离,刀鞘撞在廊柱上的脆响像催命符。
站住!赵护卫的刀光划破夜色,却只劈下几片被风卷走的槐叶。
三人掠过东墙时,宁平突然顿住。
他望着墙下那丛一人高的杜鹃,反手将柳若雪推了下去。
林霜跟着跃下,落地时竟像猫一样蜷起身子卸力。
最后是他自己——足尖点在墙沿青瓦,借势后翻,衣摆扫过赵护卫扬起的刀尖,在对方眼底烙下一道残影。
好个踏雪无痕!赵护卫在墙头上急刹,佩刀当啷坠地。
他望着三人消失的巷口,嘴角扯出个阴鸷的笑,今晚,有人要倒霉了。
青阳县西巷的宁家药铺还亮着灯。
楚九娘正蹲在药柜前翻找药材,听见门环响时手一抖,半袋陈皮撒了满地。
她抬头便见宁平掀帘而入,柳若雪的月白襦裙沾着墙灰,林霜的银铃还在叮叮轻响,而宁平掌心捏着的信笺,正泛着朱砂印泥的腥红。
这是......她踉跄着站起来,指尖刚碰到信笺便触电般缩回。
孙知府的官印在烛火下泛着暗紫,盐引...南海明珠...宁公子,这不是普通的账本,是云州官场的烂疮!她突然抓住宁平的手腕,赵家敢动你,是因为孙知府要灭口!
药铺里的炭炉噼啪爆了个火星。
宁平望着跳动的火苗,喉结动了动: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动手前,把这把火烧到青阳县丞那里。
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五下时,青阳县丞府的角门吱呀开了条缝。
孙县丞穿着月白中衣,手里还攥着半卷未批完的文书,见到宁平时瞳孔微缩:宁秀才?
这个时辰......
孙大人请看。宁平将信笺和一沓整理好的账册递过去。
烛火映得县丞的胡须都在发抖,他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站起,茶盏当地磕在案上:这官印...这是孙知府的私印!他猛地抬头,你可知举报州府大员是什么罪?
学生知。宁平的声音稳得像山岩,但学生更知,若让赵家的私盐流进七县,饿死的不只是我宁家的老父,是青阳县的百姓。他从袖中摸出另一张纸,这是学生整理的盐引虚数明细,每笔都有赵家药材行的货单为证。
孙县丞的手指在案上敲出急鼓般的节奏。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抓起笔在举报状上画押:子时三刻,我让衙役送你出城。他压低声音,孙知府的人天亮就会到,你...你且避避。
不必。宁平后退半步,朝县丞深深一揖,学生要做的,是让所有想踩死蚂蚁的人,都看看这只蚂蚁的牙口。
赵府的朱漆大门在晨雾中敞着。
赵承宇攥着被撕成两半的账册,指节泛着青白。
韩掌柜站在他身侧,喉结动了动:老爷说,孙知府的人已过了云州界。
宁平?赵承宇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他以为有县丞撑腰就能翻了天?
等孙知府的令牌下来......他猛地将账册摔在地上,去把城西的地痞都叫上,今日卯时三刻,我要让他在青阳县抬不起头!
城墙上的风卷着晨露扑在宁平脸上。
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云州方向的官道上,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文气值还剩30点——足够他再具现一次《三国》里的玄铁剑。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方染血的信笺。
风掀起他的青衫下摆,露出腰间李铁匠新打的铁牌——上面刻着青阳县义士五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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