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宁平已蹲在院角的青石板上。
他捏着半块碎瓷片,正往墙根那株老梅树的树皮上划道——这是他新琢磨出的晨课。
前日被张明远推搡时,他的袖扣刮破了树皮,今日再看,那道浅痕里竟凝着层薄露,像极了昨日周清婉递药纸时,眼尾未落的泪。
宁秀才早。
扫帚划过青砖的声响惊得他抬了头。
挑水的老吴头正扶着扁担,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多停了两瞬。
宁平注意到他腰间多了个青布囊,鼓鼓囊囊的,昨日还没有。
吴伯早。他笑着起身,顺手将碎瓷片塞进袖管。
老吴头的扁担晃了晃,水珠溅在他鞋尖,混着晨露洇出个浅灰的圆——和昨日贾文书往他卷子上泼的茶渍,形状倒有几分像。
问心堂的铜钟响了第三声时,贾文书抱着一摞竹简跨进了门。
他今日穿了件半旧的玄色直裰,袖口沾着星点墨迹,目光扫过宁平的位置时,指尖在竹简上重重一叩,发出咔的脆响。
昨日学正说要揭过,周清婉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急切,可我今早看见贾文书在偏厅,和西院的杂役说话——那杂役从前只守着茅厕,今儿却抱着笔墨纸砚。
宁平正往砚台里注水,闻言手腕微顿。
墨汁在清水里晕开,像朵骤然绽开的黑莲。
他垂眼盯着涟漪,余光瞥见第三排张明远的背影——那人身子绷得笔直,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清婉,他将笔搁在笔山,声音放得极轻,你叔父的咳疾,可好些了?
周清婉一怔,耳尖瞬间泛红:昨...昨夜喝了你写的诗浸的药,叔父说胸口没那么闷了。她绞着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被揉成了团,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宁平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忽然笑了,就是觉得,有些事急不得。
他话音未落,张明远砰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那动静惊得前排的学子纷纷回头,连正在写板书的周夫子都颤了颤,墨笔在仁字上拖出条歪歪扭扭的尾巴。
学生内急。张明远扯了扯衣襟,喉结上下滚动,告假片刻。
周夫子皱眉点头。
宁平看着他踉跄着往门外走,靴底在青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和昨日陆学正说莫要盯着别人衣角时,他撞窗框的动静,倒是同个调调。
老吴头今日挑水,比往日多绕了半圈。周清婉突然用帕子掩着嘴,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他在你昨日抄书的石桌旁蹲了盏茶时间,走的时候,帕子里裹着什么东西。
宁平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系统的提示音——检测到异常注视,来源:书院杂役吴三,贾文书直属。
原来不是错觉。
清婉,他将《文心雕龙》推过去半寸,下课后,你替我去药铺问问魏叔,那坛竹叶青可醒好了?
周清婉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时,宁平正伏在藏书阁的案上抄《论语》。
笔尖扫过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墨香混着木料的清苦漫开,他忽然听见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张公子,李推官的回信在这儿。是张明远的家仆阿福的声音,小的按您说的,在信里加了宁秀才常去乱葬岗的事——那地方多邪乎啊,谁不知道?
蠢货!张明远的呵斥带着股子狠劲,要写他深夜在藏书阁烧纸,纸灰里有看不懂的符号!
再提他前日在问心堂弄的邪祟,说他用妖法迷惑周清婉作伪证!
宁平的笔尖在待时二字上顿住,墨点晕开,像朵开败的梅。
他听见阿福唯唯诺诺应着,又听见张明远冷笑:陆学正护着他?
等李推官的文书到了,看他还护不护得住!
脚步声渐远时,宁平摸了摸袖中系统的光——那团暖融融的热意,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震颤。
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检测到宿主被诬陷风险 30%,建议激活文气反制模式,消耗50点文气可截取10丈内对话。
他垂眼盯着案上的《论语》,忽然低低笑出声。
黄昏的风卷着银杏叶扑进窗来,宁平将抄好的《论语》收进书匣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次元进度 8%,检测到万界碑碎片波动,位置:藏书阁三楼东侧梁木。
他抬头望向阁顶,炊烟正从瓦缝里钻出来,像条淡青色的龙。
远处传来打更声,一更天了。
宁秀才。
贾文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股子夜露的凉。
宁平转身时,正看见对方手里捏着个纸包——和昨日周清婉递的那个,颜色质地分毫不差。
这是今日西院杂役在你抄书的石桌下捡到的。贾文书将纸包扔在案上,纸角沾着泥,里面是半张残卷,写的什么常山有虎将...宁秀才,这总不是药汁写的吧?
宁平望着纸包上熟悉的字迹——正是前日具现赵子龙时,系统自动生成的具现凭证。
他弯腰拾起纸包,指尖擦过泥点,忽然抬头笑了:贾文书,您说这是石桌下捡的?
自然。贾文书眯起眼。
那巧了。宁平将纸包凑到鼻前,这纸有股子霉味,倒像在阴湿处藏了半月——可我在那张石桌抄书,今日是第三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贾文书骤然绷紧的下颌,您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的?
贾文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正要发作,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魏公子到!门房的吆喝穿透暮色,带着二十年竹叶青,说是给宁秀才作证来的!
宁平望着贾文书扭曲的表情,又摸了摸袖中发烫的系统——那团光里,隐约浮现出半块古碑的影子,碑上的纹路,竟和他昨夜在系统空间看到的万界碑碎片,分毫不差。
夜风卷起银杏叶,打着旋儿扑向藏书阁三楼。
那里,梁木的阴影里,有块巴掌大的青石板正泛着幽光。
二更梆子敲过三遍时,宁平的书案上仍亮着豆油灯。
他捏着半块竹简,喉结微微滚动,用带着燕地口音的低沉语调念道:某乃常山赵子龙,愿为使君效犬马之劳。话音未落,系统淡蓝色的光幕便浮现在眼前,一行小字快速闪烁:「语言契合度87%,需加重尾音颤音;步幅需缩短三寸,符合东汉武士着履习惯。」
宁平屈指叩了叩案几,竹节在青砖上敲出清脆的响。
他起身时,青衫下摆扫过地上用炭笔画的脚印——那是他照着《三国志》里子龙七进七出的步点,整整画了七夜的轨迹。
当他第三次跨出左移半步,重心沉于右腿的标准动作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咳。
宁秀才好兴致。周夫子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手里的铜烟杆敲了敲窗棂,往日这时候还在抄书,今儿倒练起说书评话了?
宁平手忙脚乱去收地上的炭笔,却见夫子已经掀帘进来。
老人鬓角的白发被夜风吹得翘起,目光扫过他案头摊开的《后汉书》《乐府诗集》,又落在他方才演练时用的木剑上——剑鞘缠着麻线,正是前日李铁匠新打的,说比铁剑轻,适合练架势。
前日在问心堂,你用半首《白马篇》镇住那泼皮。周夫子坐下来,烟杆在案上敲出个圆,老夫原以为你是急智,今儿才看出——他突然伸手按住宁平的手腕,指腹蹭过对方虎口的薄茧,这茧子,像极了当年在边塞教过的戍卒。
宁平喉间发紧。
系统在袖中轻轻发烫,提示音只有他能听见:「检测到周夫子善意试探,建议触发文气拟真模式,消耗10点文气模拟幼年随商队走北地记忆片段。」他垂眼望着夫子掌纹里的墨渍——那是批卷时染的,和父亲生前改账册的痕迹一模一样。
学生幼时,跟着走货的舅父去过蓟州。他声音放软,带着点怀念的颤,那时候总蹲在马厩里听老兵讲故事,说常山有个白袍将军...
周夫子的烟杆顿在半空。
老人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忽然笑出了声:好,好个幼时随商队。他起身时,袍角扫落案头半枚枣核,明日早课,你代我讲《燕歌行》。
记住,要讲出秋风萧瑟里的金戈声。
门帘落下时,宁平后背已浸透冷汗。
他摸了摸系统光团,那里正飘着新的提示:「语言拟真度提升至92%,周夫子信任值 15%。」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半边,像块浸了墨的玉。
宁公子。
院外突然传来压低的唤声。
宁平抄起案头的《文心雕龙》作掩护,就见院墙上翻下道纤细身影——是楚九娘,青衫外罩着件褪色的靛蓝罩衣,发间的银簪用黑布裹着,正是她走暗线时的装扮。
张明远托了州府陈幕僚。她把个油皮纸包拍在案上,纸包渗着茶渍,我在商会听账房说,陈幕僚前日去了青阳县衙,怀里揣着密报,封皮上写着扰乱商道。
宁平的手指在纸包上顿住。
他想起三日前在市集,李铁匠的铁铺被砸,说是铁器走了私;又想起昨日米行的王伯说,粮车过城门时被查了三次——原来都是伏笔。
他要坐实我勾结外商?他扯开封纸,里面是半张信笺,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刻意模仿:「宁某允诺,每车铁器抽成三成......」
这是假的。楚九娘指尖敲了敲信笺右下角的水渍,我让人查了,纸是上个月西市松月斋的,张明远的书童前日刚去买过。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那陈幕僚......和十年前宁家船沉的案子,有点干系。
宁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幼年时,父亲抱着他站在码头上,望着沉在江底的三艘货船哭到失声——那是宁家最后的本钱。
系统在袖中震动,次元进度条突然跳了5%,光幕上浮现出新提示:「检测到宿主核心仇恨事件关联,建议触发记忆回溯功能(消耗200文气)。」
九娘,帮我约李铁匠。他将信笺折成小块,扔进炭盆,火苗腾地窜起,映得他眼尾发红,明晚亥时,老地方。
楚九娘走时,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
宁平望着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又摸了摸袖中系统——那里正浮着新具现的选项:「《大明王朝1566》·海瑞(可具现断案逻辑,消耗150文气)」「《琅琊榜》·梅长苏(可具现布局谋略,消耗200文气)」。
他盯着梅长苏的选项看了许久,忽然笑出声。
三更天,宁平站在院门口。
他望着远处县衙方向忽明忽暗的灯火,听见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张明远动向:已命家仆阿福携带密报前往州府,预计寅时三刻抵达陈幕僚处。」
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掠过。
宁平弯腰拾起片枫叶,叶脉里还凝着夜露,像极了昨日周清婉递药纸时,眼尾未落的泪。
他将枫叶夹进《论语》,转身回屋时,袖中系统的光团突然亮得刺眼——那里面,半块万界碑的影子正在缓缓转动,碑纹间隐约能看见因果反击几个古字。
而此刻的州府驿站里,张明远正把最后半块蜜枣塞进阿福嘴里。
他望着对方怀里的青布包裹,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那是陈幕僚昨日送的,说是事成之后,保你进州学。
窗外的更夫敲过三更,他忽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双眼睛,正透过夜色,盯着他手里的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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