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县最大的药香,是从赵府后院飘出来的。
赵承宇捏着孙典药回的帖子,指尖在允字上反复摩挲。
那是州府御医门的朱笔批注,墨色还带着新晾的潮气。
他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老管家:去,把城南的张秀才、西市的李夫子都请了,每人送两坛十年陈的女儿红——要让全青阳县的读书人都知道,这辩经会,是替丹道清门户。
老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可那宁平...前日王捕头刚夸了他悬壶济世。
悬壶?赵承宇嗤笑一声,将帖子拍在檀木桌上,他那药铺连丹炉都没烧过三回,也配谈悬壶?
孙典药说了,丹道正统在御医门,旁门左道炼出来的药丸,治不好病倒罢了,要是吃出个好歹...他拖长尾音,眼底闪过阴鸷,到时候,县太爷的板子可不会看他救过几个百姓。
同一时刻,宁记药铺的后堂点着两盏豆油灯。
楚九娘把药杵往石臼里一搁,青瓷盏里的苦茶泼出半盏:赵承宇那厮要在书院开辩经会,说咱们的药是邪道!
我刚在茶棚听人说,他连州府的孙典药都请来了——那老东西最恨民间行医的,去年还状告过三个游方郎中!
宁平正翻着账本的手顿住。
烛火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映得眉峰更显冷硬。
前日百姓围在药铺前喊悬壶济世时,他就料到赵家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料到对方会拿丹道正统做刀。
系统面板在腰间发烫,淡金色的光屏浮现在眼前:【检测到宿主面临丹道质疑危机,推荐具现《武侠世界·丹经正统》(高阶丹道总纲,含365种古法丹方及九境炼药术),消耗文气值500,当前文气值1200,是否具现?】
具现。他低喝一声,袖中泛起微光。
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啪地落在案上,封皮写着丹经正统四个古篆,翻开第一页,墨迹如新:炼药者,先明阴阳,次辨五行,三审火候...前朝丹圣张景和手书。
楚九娘凑过来,指尖拂过书页:这...比我师父留下的丹谱还全!她忽然抬头,眼底亮得惊人,我连夜抄录关键章节,明早让人去书院门口贴告示——宁公子要和他们辩丹道!
李铁匠扛着铁炉从外头进来,炉底的火星子噼啪作响:我去铁匠铺借了套新丹炉,明儿个摆书院演武堂。
要是那姓孙的敢说你炼的药不正宗,咱们当场炼一炉给他看!
宁平摸着《丹经正统》的封皮,心跳声震得耳膜发颤。
从前被赵家羞辱时,他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如今系统在侧,百姓支持,他倒要看看,这丹道正统,到底是谁说了算。
辩经会当天,青阳县书院的演武堂挤得水泄不通。
二十余张乌木案几排成扇形,最上首三张主座,孙典药穿着玄色云纹官服,正端着茶盏吹浮沫;赵承宇坐在下首,玄色直裰上绣着金线云纹,比平时更显招摇;韩掌柜缩在最后排,目光像两把刀,直往宁平身上扎。
宁平带着楚九娘、李铁匠走进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怀里抱着用红绸裹着的《丹经正统》。
演武堂里突然静了静,不知谁喊了句:宁公子来了!立刻有几个卖菜的、挑担的挤到门口,踮着脚往里头张望。
宁秀才。孙典药放下茶盏,声如钟磬,大楚律例有云,丹道之术须得御医门认证。
你宁记药铺所售药丸,可有半纸凭证?
孙典药可知《黄帝内经》有云凡药,上者养命,中者养性,下者养病?宁平翻开《丹经正统》,推到案几中央,此乃前朝丹圣张景和手书《丹经正统》,载三百六十五种丹方,炼药九境,每一步皆合阴阳五行——不知御医门所授之术,可敢与之一较?
孙典药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探身去看,只见书页上的丹方竟与宫中秘藏的《御药总诀》有七分相似,更有十数种他闻所未闻的炼法。
赵承宇的指甲掐进掌心,额角青筋直跳——他原以为宁平不过是个会写几首酸诗的秀才,哪料到竟搬出这样一部典籍!
口说无凭。韩掌柜突然站起,有本事当场炼一炉风寒散!
要是和御医门的手法不一样,你这丹经就是伪书!
正有此意。宁平转头对李铁匠点头。
李铁匠扛起丹炉大步上前,楚九娘捧着药匣紧随其后。
当宁平将紫苏、桂枝按《丹经》记载的比例投入丹炉,当他用三根香的时间控制火候,当丹成时满室飘起清冽的药香——演武堂里的议论声突然炸响。
和《丹经》上写的一模一样!
我前日在宁记抓的风寒散,就是这股子香味!
最末排的青衫书生突然站起:宁公子,这《丹经》可否借我一观?话音未落,又有几人跟着起身,演武堂里的议论声渐成浪潮。
赵承宇的冷汗顺着下颌砸在案几上,将正统二字的请帖洇出个模糊的墨团。
孙典药握紧茶盏,指节泛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日带来的不是丹道正统,而是宁平的踏脚石——而这块石头,正被满场儒生争相传看,每一页翻动的声音,都像在抽赵家人的脸。
演武堂里的茶盏当啷坠地,碎瓷片溅到孙典药靴尖时,他才惊觉自己的手在抖。
那本《丹经正统》正被最前排的青衫书生捧在掌心,书页翻到九境炼药篇,阳光透过纸窗斜斜切进来,照得火候如调琴,三分凭眼,七分走心的批注泛着金芒。
这火候把控之法...最末排的白须老者突然颤巍巍站起。
他腰间挂着褪色的翰林鱼符,是十年前告老还乡的周阁老。
此刻他扶着案几直起身,浑浊的眼突然亮得惊人,当年老夫随先皇去泰山封禅,见太医院首座炼玉露丹,用的正是三香定火之术!
这丹经...竟比太医院的秘本还多了两境火候!
话音未落,演武堂炸成一锅沸粥。
卖菜的张婶举着菜篮子喊:前日我家娃喝了宁公子的风寒散,半夜烧就退了!挑担的李二柱挤到门口:我上月在赵记抓药,那药丸苦得发涩,哪有宁记的清香味儿?最前排的年轻书生砰地拍案:丹道正统,本就该惠及百姓!
若只藏在深宫里当宝贝,算什么正统?
赵承宇的玄色直裰早被冷汗浸透。
他死死盯着周阁老腰间的鱼符——那是连县太爷见了都要行半礼的物件。
方才还挤在他身边拍马屁的张秀才、李夫子此刻全挪了位置,有的凑过去看《丹经》,有的和百姓们攀谈,竟没一个人再看他。
够了!他突然掀翻案几,檀木茶盏滚落在地,丹道正统是御医门说的算!
我这就上书州牧,彻查宁记药铺的...查什么?
冷硬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青阳县县太爷带着衙役挤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叠染了墨香的纸。
他朝周阁老拱了拱手,这才转向赵承宇:方才州牧府的快马到了,说青阳县三十七个里正,百来个秀才,还有千余百姓联名上书——他晃了晃手里的纸,都夸宁秀才悬壶济世,丹术通神。
韩掌柜的膝盖扑通砸在地上。
他望着赵承宇煞白的脸,突然想起三天前赵老爷拍着他肩膀说务必让宁家翻不了身的模样。
此刻他喉间发苦,声音比蚊蝇还轻:少爷...我们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赵承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满场朝宁平作揖的儒生,听着百姓们宁公子活菩萨的叫嚷,只觉耳中嗡嗡作响。
孙典药早趁乱溜到角落,玄色官服皱成一团,活像被踩扁的茄子。
宁平站在演武堂中央,看着这一幕。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半月前他还在药铺里算着铜板,怕付不起下个月的租金;此刻周阁老拍着他肩膀说少年人中龙凤,县太爷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块宝玉。
系统面板在腰间微微发烫,【文气值 300(声望增长)】的提示闪过,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被赵承宇堵在巷子里时,对方把药钱甩在泥水里的模样。
宁公子。县太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州牧大人有请。
马车就在书院门口。
州牧府的花厅飘着沉水香。
宁平坐在酸枝木椅上,望着主位上的中年人。
那是云州州牧陈正元,四十来岁,眉间一道竖纹,倒比县太爷多了几分威严。
《丹经正统》的事,本牧已知晓。陈正元端起茶盏,太医院的老友说,这丹经里的九境炼药,竟和宫中失传的《丹道真解》有相通之处。他放下茶盏,目光灼灼,本牧欲聘你为州府丹师顾问,月俸五十两,另拨半座官药库供你使用——如何?
宁平垂眼盯着茶盏里的涟漪。
五十两足够让宁家翻十倍的身,官药库的药材更是可遇不可求。
但他想起方才演武堂外,卖草药的老农攥着皱巴巴的钱袋说宁公子的药价公道,想起楚九娘说要是能让穷人家也吃得起好药时发亮的眼睛。
草民多谢大人美意。他起身作揖,只是草民闲云野鹤惯了,怕受不得官府约束。
若大人信得过,草民愿与州府合作——官药库的药材按市价三成给草民,草民每月供州府百炉常用丹丸,如何?
陈正元挑眉。
他原以为这穷秀才会急着攀附,倒没料到对方竟谈条件。
但想到那千余封联名信,想到太医院老友的叮嘱,他忽然笑了:好个按市价三成。
本牧应了。
从州牧府出来时,暮色正漫过青阳县的屋檐。
楚九娘和李铁匠等在门口,李铁匠扛着丹炉,楚九娘怀里还抱着半袋从官药库顺来的陈皮——当然,是州牧大人赏的。
宁公子,方才周阁老说要收你当关门弟子!楚九娘眼睛发亮,还有张秀才说要联合二十七个秀才给咱们药铺题匾,叫悬壶济生!
宁平望着街道上三三两两议论的百姓,忽然想起系统面板里新解锁的次元进度——原本停滞的进度条,竟涨了五分。
他摸了摸怀里的《丹经正统》,又想起演武堂里那些举着联名信的书生,那些攥着药钱的百姓。
九娘,铁匠。他转身看向两人,明日咱们去趟西市。
我想...把那些卖草药的老农、开小药铺的掌柜都聚聚。
要是能把青阳县的药材路子串起来...他没说完,只笑了笑,或许能让更多人吃得起好药。
楚九娘的眼睛更亮了。
李铁匠把丹炉往肩上一扛,铁炉撞在青石板上,溅起几点火星:我这就去铁匠铺,把论战时用的丹炉改成能同时炼三炉的!
暮色里,三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远处传来打更声,咚——的一声,像敲在青阳县的心跳上。
而在宁平的系统面板里,【次元进度:15%】的字样下,一行小字悄然浮现:【检测到宿主整合民间资源倾向,推荐具现《商道·货殖策》(古代商业总纲),是否预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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