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站在赵家药材行的柜台前,指节攥得发白。
冰蚕?韩掌柜拨弄着算盘珠子,油光水滑的后脑勺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上个月云州城来的商队带了三条,早被赵公子打赏给清月楼的姑娘做护腕了。他突然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里浮起笑意,再说了——算盘珠啪地磕在柜台木头上,就你们宁家那药罐子,吃得起三钱银子的冰蚕?
上回欠的十文钱药钱,还是我家公子宽宏大量没催人。
药行里飘着浓重的陈皮味,混着宁平袖中那半张羊皮地图的霉味,呛得他喉头发痒。
他望着柜台后整整齐齐码着的药匣,千年健续断骨碎补的红漆木牌在眼前晃成一片。
父亲昨夜咳得床板都在颤,痰里的血丝渗进帕子,像朵开败的红梅——那是肺痨加重的征兆,而冰蚕正是《千金方》里治肺痨的关键药引。
韩掌柜。宁平压着气,指腹摩挲着腰间半旧的玉坠——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我用祖父留下的《伤寒杂病论》抄本换,行吗?
哟,宁秀才还当自己是书香门第呢?韩掌柜的指甲盖敲了敲柜台,那破本子早让你爹当三文钱押给当铺了,现在还在刘老财床底下垫尿盆呢。他突然探身,腐坏的韭菜味喷在宁平脸上,倒是听说你要开什么宁记药铺?
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两间漏雨的破屋,连个药碾子都买不起——
当啷一声。
宁平的拳头砸在柜台上,震得药匣里的半夏簌簌往下落。
他盯着韩掌柜后颈暴起的青筋,突然笑了:韩叔说得对,我是穷。他弯腰拾起滚到脚边的半夏,指腹碾碎那粒米白的药籽,可穷秀才也得活,对吧?
药行外传来梆子声,是正午的报时。
宁平转身时,听见韩掌柜在背后嗤笑:等你药铺开起来,我让人往你门前泼粪!
他攥紧袖口的手背上,新结的疤被指甲抠得渗出血珠。
路过街角的铁匠铺时,李铁匠正抡着大锤砸铁块,火星子溅到他脚边。宁秀才!李铁匠抹了把汗,铁砧上的菜刀已经打了七七八八,你要的药碾子明日就能取,分文不收。
宁平喉咙发紧。
三日前他替李铁匠的小儿子治了痘疮,用的是系统具现的《小儿推拿秘要》里的法子——那本书消耗了他攒了半个月的文气值。李叔,他摸出个布包塞过去,这是治腰伤的膏药,您每晚敷上。
李铁匠粗粝的手指捏了捏布包,突然大声道:要是有人砸你药铺,我带着师兄弟守夜!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宁平回到家时,父亲正倚在院门口,枯瘦的手扒着门框,咳得直不起腰。爹!他快步上前扶住,闻到父亲衣襟上浓重的药味——那是他照着系统具现的《药典》配的,却总缺了冰蚕这味药引。
平儿,宁父喘着气,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王婶子送来的枣糕,热乎着呢。油纸展开,枣香混着药渣味钻进鼻子。
宁平接过时,触到父亲掌心的老茧,像块磨秃的砚台。
深夜,宁平坐在书房里。
烛火在《青囊丹诀》残卷上跳动,这是他今夜第三次调用系统。具现《仙侠》低阶丹经,消耗文气值200。系统提示音刚落,泛黄的羊皮纸便从虚空中浮现,上面的朱砂字迹还带着墨香。
以文气引药气,以诗心炼丹心...他压低声音念着,指尖抚过养元丹生肌散的丹方,心跳得厉害。
青阳县的武者总为跌打损伤发愁,若能炼出这些低阶丹药,既能换钱,又能攒文气值——系统说过,救人积德能转化文气,而文气是具现的根本。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
宁平合上书卷时,瞥见案头的药碾子——那是李铁匠连夜送来的,铁身还带着炭火的余温。
他摸出半张羊皮地图,在烛火下照了照,暗纹里似乎有星图的痕迹。
系统面板上的次元进度不知何时涨到了3/7,数字泛着淡金色的光。
第二日清晨,宁平背着竹篓往城郊去。
他需要采些九节菖蒲做养元丹的主药,路过乱葬岗时,突然听见草窠里传来急促的喘息。
救...命
声音细若蚊蝇。
宁平循声望去,只见个穿月白裙的女子蜷在刺玫丛里,左肩上插着支带倒钩的弩箭,鲜血把裙角染成了紫褐色。
她的手腕上系着串药铃,铜铃被血粘成一团,却还在微微晃动。
赵家的人?女子突然睁眼,瞳孔是少见的琥珀色,我身上没钱,药囊在...在那边。她挣扎着要爬,弩箭倒钩刮得皮肉嘶地一响。
宁平蹲下身,解下自己的外袍给她盖上:我是来采药的。他扯断弩箭尾羽,用系统具现的金创药撒在伤口上——这药是昨日刚炼成的,消耗了他小半文气值。
女子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没吭一声。
等宁平替她包扎好,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不是赵家的。她的手像块冰,我叫楚九娘,游方药师。
赵家要抢我的《百毒谱》,说我偷了他们的冰蚕。
冰蚕?宁平心跳漏了一拍。
楚九娘盯着他:你要那东西?
我知道云州城有处冰窟,每年霜降后能挖到。她咳了两声,但我需要个落脚的地方炼药,你...敢收我吗?
宁平望着她腕上的药铃,突然笑了:我正打算开间药铺。他扶起楚九娘,竹篓里的九节菖蒲被压得沙沙响,你若肯教我炼丹,药铺的账房,归你管。
楚九娘的药铃叮地一响。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赵家的护院举着火把往这边来。
宁平背起她往反方向跑,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助人行为,文气值 50。
暮色里,宁家院门上的宁记药铺木牌被风吹得晃了晃。
那是李铁匠用边角料打的,漆还没干透,记字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道未写完的诗。
晨雾未散时,宁家院门前的红绸已经被李铁匠挂得老高。宁记药铺的木牌上,记字拖长的尾笔在风里晃,倒像是蘸饱了墨的笔锋正要落下。
宁平站在门槛内,掌心沁着薄汗。
他昨夜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药柜:左边是楚九娘整理的《百毒谱》里记载的珍稀药材,右边是自己用系统具现丹经炼出的养元丹、生肌散,青瓷瓶上还沾着丹炉的余温。
平哥儿,开门吧。宁父倚着里屋门框,咳得轻了些——这两日宁平悄悄往他的药里加了点养元丹的药渣,虽不是冰蚕,倒也压下了几分咳意。
老人枯瘦的手抚过案头的算盘,那是宁家最后一件像样的家什,你娘当年嫁过来时,这算盘还是新的。
吱呀一声,木门被李铁匠推开。
晨光照进来,照见门外已经挤了七八个百姓。
挑水的张叔扛着扁担先挤进来,瓮声瓮气道:宁秀才,你昨日贴的告示说药材比赵家便宜两成,可作数?
作数。楚九娘从药柜后转出来,月白裙角还沾着晨露。
她指尖划过当归药匣的铜锁,赵家卖三钱的甘草,我们两钱五;他们十文的川贝,我们八文。她抬眼时琥珀色的瞳孔亮得惊人,若是假的,我这串药铃当场砸了。
药铃叮地轻响,人群里炸开一片议论。
卖菜的王婶扒着门框往里瞧:我家那口子前日摔了腿,赵家要五文钱的接骨散,你们这儿...
四文。宁平接过话头,从药柜取出个纸包,还送半张《伤科推拿图》,照着按能好得快些。
第一单生意做成时,日头刚爬上屋檐。
李铁匠搬了条长凳坐在门口,见有人拎着空药罐来,便大着嗓门喊:都排好队!
宁秀才说了,先来后到,童叟无欺!
晌午时分,药铺里已经挤得转不开身。
穿粗布短打的武者攥着钱袋问:可有理伤的丹药?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破碗要止咳丸。
楚九娘的药铃响个不停,宁平的手在算盘上拨得飞快——系统面板上的文气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跳:救张叔的老母亲止了咳, 20;给武师治了肩伤, 30;连王婶夸了句宁家小子有出息,都 5。
砰!
店门被踢得撞在墙上。
赵承宇摇着折扇跨进来,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云纹晃得人眼疼。
他身后跟着四个护院,腰间的佩刀碰得叮当响。宁秀才好手段啊,他扇骨挑起案头的生肌散,这药粉白得跟石灰似的,莫不是拿墙皮糊弄人?
药铺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宁平放下算盘,指节抵在桌沿——他能闻到赵承宇身上的沉水香,混着几分酒气,赵公子若觉得假,不妨请个药师来验。
验?赵承宇突然笑了,扇骨啪地敲在药柜上,震得川芎药匣掉出两粒。青阳县的药师哪个不在我赵家领月钱?他转身对护院使了个眼色,去跟城南药农说,再给宁记送药材,就等着铺子被砸。又对围观百姓扬声道:各位可要小心,这药铺的药材都是从乱葬岗捡的,吃死了人可别找我赵家!
人群里起了骚动。
卖豆腐的刘二叔攥着刚买的甘草犹豫:宁秀才,这...
刘叔。宁平走上前,从自己袖中摸出粒养元丹,您尝尝这丹,要是苦得不对味,我把药铺砸了给您赔罪。他捏开丹丸,淡淡的药香在屋里散开,您老前日说夜里总出冷汗,吃半粒,今夜准能睡踏实。
刘二叔半信半疑地含下,片刻后眼睛亮了:怪了,这丹入口先是甜,后是凉,跟赵家那苦得舌头麻的不一样!
我也试试!张叔挤过来,我家那口子的止咳丸...
赵承宇的脸涨得通红,折扇咔地折成两半。
他甩袖要走,又回头恶狠狠道:今日你卖得欢,明日看你拿什么进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个浑身是血的武徒撞进来,腰间的武徒令牌染着暗红:求...求疗伤丹!
我被山猪撞断了肋骨,赵家说没药,让我等死...他踉跄着栽倒,胸口的血浸透了青布短打。
宁平蹲下身,指尖按在他肋下——断骨戳进肺叶,再拖半个时辰就得咽气。
他转头对楚九娘道:取生肌散,再拿三粒护心丹。又对李铁匠喊:烧热水,拿干净布!
楚九娘的手比他还稳。
她撒生肌散时,血立刻止住了;喂下护心丹,武徒的喘息明显平顺。
等宁平替他固定好断骨,武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宁...宁先生,这药...比赵家的管用十倍!
真的?
我武徒境的身子,寻常药哪压得住这伤?武徒撑着坐起来,我是青阳县武馆的,明日带师兄弟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
黄昏收铺时,药铺的钱匣已经装得鼓鼓的。
宁平数着铜板,系统提示音不断:助人行为,文气值 100声望提升,文气值 50。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里却亮堂得很——赵承宇断了供货又如何?
只要丹药见效,百姓自然会把药草送来换丹方。
月上柳梢头时,宁平正往药柜里收最后几味药材。
突然,院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李铁匠的吼声炸响:有贼!
宁平抄起门后的木棍冲出去,正见四个蒙面人翻进院子,手里的刀映着月光。
为首的举刀朝药柜劈来,寒光闪过的刹那,李铁匠的铁锤当地砸在刀背上。
火星四溅中,李铁匠的粗布短打被划破道口子,却连退都没退:老子等你们多时了!
打斗声惊得宁父咳起来。
楚九娘护着老人退到里屋,药铃在夜里响得脆:平哥儿,药柜的暗格有防身的毒粉!
宁平摸出暗格里的纸包,刚要撒,就见李铁匠的铁锤已经砸中一个蒙面人的膝盖。
那人大叫着栽倒,蒙面布滑落——竟是赵家护院的张三!
跑!剩下的两个蒙面人转身要翻墙,李铁匠的铁锤擦着他们的脚后跟砸在墙上,青砖碎了一地。
月光下,宁平盯着张三腿上的赵家护院腰牌,掌心的纸包被捏得发皱。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冷:赵公子这招,也太没新意了。
后半夜,药铺里飘着宁平新熬的药粥香。
李铁匠擦着铁锤上的血,瓮声瓮气道:明日我去武馆找老周,让他派几个徒弟来守夜。楚九娘整理着被翻乱的药柜,突然道:我昨日翻《百毒谱》,发现用野菊花和金银花也能炼清热丹,成本比赵家的低三成。
宁平望着案头的算盘,铜珠子在烛火下泛着暖光。
他摸出半张羊皮地图,暗纹里的星图似乎更清晰了些。
系统面板上的次元进度不知何时涨到了4/7,淡金色的数字像团小火苗。
三成价。他突然开口。
啊?楚九娘抬头。
明日起,丹药按三成价卖。宁平指尖划过算盘,生肌散原本五文,卖一文五;养元丹十文,卖三文。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眼里有光在跳,让青阳县的百姓都知道,宁记的药,不仅管用,还能吃得起。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