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时,楚慕舟是被手背的刺痛惊醒的。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医院,直到看见床头柜上歪歪扭扭的相框——那是司徒南穿着白大褂在医学院毕业典礼上的照片。
"醒了?"
司徒南端着餐盘踹开门,不锈钢碗里的白粥晃出涟漪。
"你他妈是真能睡,从昨晚到现在整整十二小时,我差点以为你要睡成植物人。"
楚慕舟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后背刚离开沙发就倒抽冷气。密密麻麻的伤口像被撒了把钢针,尤其是右手腕那道狰狞的划伤,纱布下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别乱动!"司徒南把餐盘往茶几上一摔,金属碰撞声在清晨格外刺耳,
"知道昨晚给你清创用了多少纱布吗?整整三卷!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楚慕舟低头看着缠满绷带的手腕,记忆突然闪回昨夜,玻璃碎片扎进手腕的疼痛让他清醒。
"这手..."司徒南突然严肃起来,指尖轻点他腕间绷带,"尺神经受损,至少要养三个月。如果你还准备重操旧业搞设计。"
他抓起楚慕舟的右手比划,"握笔超过半小时就会发抖,画直线都困难。"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贴在玻璃上。楚慕舟望着自己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的自己。那时他刚拿下国际青年设计师金奖,导师说他的设计里有星辰坠落的光。而现在他掌心只剩岁月和碎玻璃留下的疤痕。
司徒南突然把调羹塞进他左手:"先用这个练着,设计师最重要的是脑子。"
他指着餐盘里金黄的煎蛋,"尝尝,米其林三星大厨的手艺。"
焦糊味随着他的动作弥漫开来,楚慕舟看着煎蛋边缘的黑色焦痕,突然笑出声。这是打算离婚以来他第一次笑,胸腔震动的幅度牵扯着伤口,又疼又畅快。
"笑屁!"司徒南耳尖发红,抓起外套往外走,"今天有三台手术,冰箱里有速冻饺子。"
门砰地关上前又补了句:"别碰水!"
阳光慢慢爬上沙发,楚慕舟用左手笨拙地舀起白粥。米粒簌簌落在餐盘上,像散落的珍珠。当他终于成功把调羹送进嘴里时,温热的甜粥让他眼眶发酸——原来不用凌晨五点起床熬燕窝,不用盯着火候怕粥底糊掉,简简单单的白粥也能这么好喝。
而此时在城郊的安家别墅。
安书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拒绝和安然进行交流,除非她愿意将自己放出去。
面对女儿的刁蛮任性,安然头疼的揉着眉心,以前楚慕舟在的时候她怎么从不觉得安书意有多难交流。
“太太,小姐从回来到现在不吃不喝,您看…”
佣人面对真任性的母女俩也是不敢多言,只能向安然老实反馈现在的情况。
“他不想吃就饿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给她饭吃。”
安然冷着脸对别墅的所有人开口。
“都不许偷偷给她去送东西,要是让我知道了,明天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知道安然这次是动了真怒,赶紧点头应下。
屋子里安书意抱着膝盖缩在床上,她的床上摆着一圈的芭比娃娃,都是每年生日的时候楚慕舟给她买的。
以前她虽然不喜欢楚慕舟这个父亲,对这些礼物还是很喜欢的,可是今天,她一看见这芭比娃娃就想起自己因为楚慕舟被禁足。
她随手抓起一个,朝着阳台的大门扔了过去,啪的一声,娃娃砸在玻璃上然后滑落在地板上。
安书意仍觉得不过瘾,继续把手边能拿到的剩余娃娃全部摔了下去。
看着一地东歪西倒的玩偶她才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许多。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姐…”
是她刚派去给母亲传话的佣人,安书意眉间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开口问道。
“怎么样,妈妈是不是肯让我出去了?”
“小姐…太太…太太说,您要是不愿意吃饭就别吃了。”
安书意闻言不可置信的奔下床,一把拉开大门。
她愤怒的盯着佣人。
“你说什么…妈妈怎么可能…”
佣人被这眼神盯得心慌,结巴着继续说。
“太太还说了,要是您不知道错,就不让我们给你送东西,小姐,要不你还是去找太太认个错吧。”
佣人好心的提出建议,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道比刚才还要剧烈的关门声。
安书意靠着门背缓缓蹲下,她眼底盛满了泪水,为什么她有一个无耻又无能的父亲,还要继续有一个不爱自己的母亲。
同一时刻,安然站在更衣室里,手指划过一排排高定礼裙,袖扣折射的冷光刺痛她的眼睛。这些本该按色系排列的衣服此刻杂乱地堆叠着。
"王姨!"她第三次抬高声音,"我说要那件香槟色真丝连衣裙!"
佣人抱着洗衣篮慌慌张张跑进来,衣领上还沾着泡沫:"太太,那件衣服…我不知道…在哪里..."
她看着安然瞬间阴沉的脸,声音越来越小,"您的衣帽间以前都是楚先生亲自收拾的....."
安然猛地扯过衣架,昂贵的衬衫"刺啦"裂开道口子。
她想起昨天慈善晚宴,楚慕舟倒在碎玻璃堆里看着自己的眼神,冷淡的就像这件衬衫一样。
“叫所有人都过来,今天晚上必须把衣帽间整理好。”
安然丢下一句话然后去了卧室。
她就不相信这么大一栋别墅离开了他楚慕舟难道就不转了吗?
王姨抱着衣篓叹了一口气。
看着一片混乱的衣帽间她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泡沫。
整栋别墅,三个女佣集体上手,忙活了大半夜才算是把安然的衣服整理完全。
以前看着楚慕舟轻轻松松就收纳搭配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件轻松活,但自己上手才知道有多麻烦。
等几个佣人终于结束今天的工作以后,她们立刻就陷入了梦乡。
没有一个人想起还在楼上闹别扭的安大小姐。
安书意坐在地上哭了半夜,又吹了风,居然破天荒发起烧来。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被子将自己裹的紧紧的。
想要喝口水,一伸手却只摸到空荡荡的杯子。
她这才恍惚想起,以前楚慕舟还在的时候,每个晚上只要自己想喝水,床头上总放着一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