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落在陆瑾的睫毛上,像片凝固的春雪。
他翻开日记本的手有些颤抖,泛黄的纸页间飘出陈年墨香,混着樱花特有的清甜。
林悦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发现每一页的右下角都画着极小的樱花图案,有的是简笔勾勒,有的用钢笔点出花瓣纹理,像串通往过去的路标。
“2013年4月12日,她穿了件淡紫色的毛衣,在樱花树下背单词。风把她的头发吹到脸上,她抬手拨弄的样子,让我想起《诗经》里的‘巧笑倩兮’。”陆瑾的声音裹着春风,指尖划过字迹边缘的咖啡渍,“那天我在图书馆写了三首诗,却不敢给她看。”
日记本里夹着的诗稿簌簌滑落。
林悦拾起泛黄的纸页,看见钢笔字在句尾洇开小片墨渍,“你走过的石板路/都成了我平仄的韵脚”这句的“韵脚”二字被反复修改,最后变成“心跳”。
她的鼻尖突然发酸,想起那些年总觉得图书馆的樱花特别香,原来每片花瓣里,都藏着某个少年的心事。
“这首叫《樱花标本》。”陆瑾指着另一首诗,稿纸上有多处涂改痕迹,“‘我把春天夹进书页/像把你藏进心底’后来才知道,樱花做成标本会褪色,就像我不敢说出口的喜欢,差点就被时光冲淡了。”
记忆突然与现实重叠。
林悦想起大四那年,陆瑾曾送她一本《飞鸟集》,扉页夹着片干枯的樱花。
当时她以为是随手摘的,此刻才明白,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告白”,用最含蓄的方式,将心意藏进书页间。
樱花落在日记本上,盖住“不敢触碰的温柔”几个字。
陆瑾忽然单膝跪地,在樱花铺就的红毯上,从内袋掏出个丝绒盒,正是昨夜她在他西装口袋里瞥见的那个。
盒盖打开的瞬间,钻石耳钉在阳光下闪了闪,耳钉造型是两朵半开的樱花,花蕊处嵌着极小的字母“LY”。
“这是用你大二时送给我的樱花书签改的。”他的喉结滚动,“你说‘樱花书签能让书本充满春天的味道’,其实是你让我的整个青春,都充满了你的味道。”
林悦的指尖抚过耳钉,忽然想起那个书签,她亲手绣的樱花,针脚歪歪扭扭,却在第二天被陆瑾别在胸前,整整戴了一个月。
原来她随手送出的礼物,竟被他视若珍宝,甚至熔铸成了此刻的浪漫。
“十年前,我在这棵树下看着你跟室友笑闹,想开口说‘我喜欢你’,却连呼吸都乱了节奏。”陆瑾握住她的手,戒指上的摩斯密码轻轻蹭过她掌心,“后来去了国外,每次视频时看见你身后的樱花树,都想立刻买机票回来,站在你面前,把当年没说完的话补上。”
春风卷起满地落英,在他们周围旋出粉色的漩涡。
林悦望着陆瑾眼中的自己,发现他眼底倒映着摇晃的樱花,和十年前那个在图书馆顶楼,陪她看流星雨的少年重合。
那些年错过的樱花雨,此刻都成了他告白的背景板,每片花瓣都在诉说着迟到的心意。
“悦悦,我知道十年太长,长到足以让樱花树成材,让少年变成大人。”陆瑾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我每次看见你时加速的心跳,比如藏在日记本里的诗,比如......”他忽然停顿,目光落在日记本上,“比如这张一直不敢让你看见的纸条。”
一阵强风掠过,那张泛黄的纸条终于从日记本里滑落。
林悦弯腰拾起,看见熟悉的字迹在阳光下舒展:“我一直在你身后”。纸背的铅笔字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从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你开始”。
记忆的齿轮突然精准咬合。
她想起大四那年在图书馆睡着,醒来时看见的仓皇背影,想起那张被风吹走的纸条,想起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藏着秘密的便签。
原来它一直躺在陆瑾的日记本里,像颗沉睡的种子,终于在十年后的春天,绽放成最直白的告白。
“这是我唯一一次主动靠近你。”陆瑾苦笑,“却还是失败了。”他指腹掠过纸条边缘的褶皱,那里有块淡淡的圆形痕迹,“那天我紧张得把咖啡打翻在纸条上,想着等晾干了再给你,结果在图书馆门口看见你和学长说话,就没敢递出去。”
林悦望着纸条上的咖啡渍,忽然想起那天下午,她在图书馆门口遇见同系学长,不过是问了句论文选题,却没想到在陆瑾眼里,成了不敢告白的理由。
那些年的误会与错过,此刻都显得如此笨拙又可爱,像青春里必经的樱花雨,虽会短暂迷了眼,却终究会带来温暖的春天。
“现在我终于能说了。”陆瑾站起身,樱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他当年不敢落下的吻,“林悦,我喜欢你,从图书馆初见的惊鸿一瞥,到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每分每秒。过去十年我错过了太多,但未来的每个十年,我都想陪你一起度过——看樱花落,看流星划过,看我们的头发慢慢变白。”
他从丝绒盒里取出耳钉,轻轻为她戴上。
樱花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摇晃,林悦听见自己说“我愿意”的同时,远处的图书馆传来熟悉的钟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从日记本里飘落,正巧落在她脚边,票根背面的小猫简笔画,此刻正对着他们歪头微笑。
春风再次吹过,樱花纷纷扬扬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陆瑾轻轻拥抱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像终于抱住了十年前的梦。
林悦闻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气,忽然想起匿名短信带来的疑虑,却在抬头看见他眼底的星光时,彻底释怀。
有些秘密值得等待,有些温柔经得起时光推敲,而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用十年的光阴,写成了最动人的情书。
日记本在风中轻轻翻动,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陆瑾回国那天,字迹力透纸背:“樱花再绽时,我终于敢说爱你。”
窗外的樱花树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个迟到十年的告白伴奏,而落在日记本上的花瓣,正悄悄把“我爱你”三个字,刻进春天的年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