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药的气味像层薄纱,裹着床头热气腾腾的粥碗。
林悦蜷缩在宿舍床上,额头的退热贴被冷汗浸透,窗外的樱花树在春雨里轻轻颤抖,像极了她此刻绵软无力的指尖。
“悦悦,又有匿名粥品送来了!”室友小薇掀开窗帘,塑料餐盒上的雾气模糊了她惊讶的表情,“这次是山药排骨粥,还有张卡片,天呐,居然是勿忘我,花语是‘永恒的爱’!”
喉间的苦涩被粥香冲淡。
林悦捧着温热的餐盒,看见卡片背面的简笔画,一只歪头舔爪子的小猫,尾巴卷成个问号。
这个熟悉的图案让她想起图书馆里总被摆成猫形的便利贴,想起某个总在她看书时“偶遇”的白衬衫身影,想起昨夜梦到的、在樱花树下递粥的温暖手掌。
“会不会是陆瑾?”小薇凑近她,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上次你发烧,他冒雨去校外买退烧药,结果自己感冒了三天——这粥肯定是他送的!”
塑料勺子碰到餐盒边缘,发出清脆的响。
林悦想起那天清晨,她在医务室醒来,看见陆瑾趴在床边,发梢还滴着雨水,手里紧攥着退烧药包装袋。
他说“路过顺便买的”,可她后来在他的笔记本里,发现了画满红叉的“煮粥攻略”,还有夹在其中的、被雨水洇湿的药店小票。
“可能吧。”她低头搅着粥,樱花花瓣形状的勺子在汤里划出涟漪。
卡片上的勿忘我被她夹进枕边的《小王子》,旁边已经攒了七张不同的花语卡片:
第一天是向日葵(沉默的爱),第二天是雏菊(深藏心底的爱),第三天是玫瑰(炙热的爱)......直到今天的勿忘我,像串用鲜花编成的密码,渐渐拼出某个少年的心事。
雨停时,林悦终于有力气下床。
她踩着拖鞋走到书桌前,抽屉深处躺着个铁盒,里面装着所有匿名卡片,还有半打没舍得用的樱花书签——每张书签上都有细密的针脚,绣着她的名字缩写“LY”,针脚末端总是缀着只小猫,和卡片背面的简笔画如出一辙。
“其实他早就告白过吧。”她对着镜子轻声说,退热贴下的皮肤泛着病态的红,却掩不住眼底的光。
镜中倒影的身后,衣柜门虚掩着,露出件灰色针织外套,那是陆瑾上次借她的,口袋里还留着张没来得及拿走的电影票根,日期是她生日那天,场次是《樱花树下的约定》。
现实中的樱花树下,陆瑾的皮鞋碾过新落的花瓣。
他打开皮质日记本时,春风掀起纸页,露出夹在其中的校徽,那是林悦大二时参加运动会遗落的,背面刻着她的名字,被他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珍藏了十年。
“这是你大二那年秋天。”他的指尖停在某页泛黄的日记上,字迹被水渍晕开小块。
“你在社团义卖会上晕倒,我背你去校医院,路上你迷迷糊糊说了句‘樱花好香’。后来我才知道,你发着39度的烧,还惦记着给社团卖樱花书签。”
林悦盯着纸上的字迹,“背你去校医院”几个字被反复划掉又重写,最后变成“想背你去校医院,却怕你醒来嫌弃我汗味”。
旁边贴着张皱巴巴的收据,是那天买退热贴的凭证,金额栏被红笔圈住,旁边写着:“原来退烧药这么贵,以后要多做兼职。”
日记本翻到最后几页,夹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
林悦看见日期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那是她20岁生日当天,她独自去看的那场电影。
而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隔着三排座位看你吃爆米花,发现你总把奶油沾在嘴角。”
“那天我本来想告白。”陆瑾的声音低下来,指腹摩挲着票根边缘,“买了票才发现你是一个人,刚要过去坐,就看见你接了个电话,笑得特别开心......后来才知道,是你妈妈打来的生日祝福。”
记忆突然被擦亮。林悦想起那场电影,散场时她在走廊捡到张电影票根,上面画着只小猫,尾巴卷着朵樱花。
当时她以为是哪个粗心观众掉的,却没想到,那是某个少年鼓了一整天勇气,却在最后一刻失去递出票根的力气。
“这些卡片......”她拿起陆瑾从日记本里掉出的信封,里面装着十二张手绘卡片,每张背面都有那只标志性的小猫,“为什么每次都是不同的花语?”
“因为不敢让你发现规律。”陆瑾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十年前的星光。
“怕你算出我送粥的频率,怕你发现卡片上的日期都是你生理期前一天,怕你......”他忽然停顿,喉结滚动,“怕你发现我早就把你的习惯,刻进了骨头里。”
樱花落在日记本上,盖住“怕你知道我喜欢你”那行字。
林悦望着眼前的男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她生病,床头总会出现温热的粥品。
为什么她的抽屉里永远有暖宝宝和红糖,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过敏史。
会被人用小本本仔细记着,原来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有束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像株沉默的向日葵,永远朝着她的方向生长。
“其实我......”她刚开口,就被陆瑾用指尖轻轻按住嘴唇。
他从信封里抽出张最新的卡片,正面是束绽放的樱花,背面的小猫戴着蝴蝶结,尾巴卷着个戒指:“这次的花语是‘嫁给我’,不过我想当面说。”
远处的图书馆传来钟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林悦望着陆瑾眼中的自己,发现十年前那个在樱花树下送粥的少年,此刻正用颤抖的手,将她遗落的校徽别回衣襟。
校徽边缘的樱花纹路里,嵌着粒细小的钻石,像他藏了十年的、终于敢说出口的星光。
匿名粥品的秘密终于揭晓,那些用花语写成的情书,那些藏在小猫简笔画里的心事,那些在樱花树下徘徊又折返的脚步,都在这个春日的午后,酿成了最甜美的答案。
而那只永远歪头的小猫,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在落英缤纷的树下,开启了新的故事。
然而,在陆瑾替她别上校徽的瞬间,林悦的余光忽然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一角纸张,那是张泛黄的文件,标题赫然是“陆家与林氏合作终止协议”,签署日期正是十年前火灾发生的次日。
这个发现让她心脏猛地一跳,昨夜匿名短信的警告突然在耳边响起:“小心陆瑾,他接近你另有目的。”
春风卷起满地樱花,掠过陆瑾的日记本,将某页未写完的句子轻轻翻开:“今天她喝光了我煮的粥,连小猫卡片都收进了铁盒。原来喜欢一个人,就像种樱花树,哪怕等十年才开花,只要花开时她在树下,就值得。”
林悦望着陆瑾,想开口询问文件的事,却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咽下疑问。
她告诉自己那只是巧合,却忍不住想起他腕间的旧疤、神秘的寄件地址,以及所有匿名威胁都指向同一个名字“陆瑾”。
樱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片凝固的春雪,而她此刻的心情,却如春雨般潮湿而复杂。
匿名短信的阴影与眼前的温柔交织,让这个告白的瞬间多了份隐秘的张力。
林悦不知道的是,在图书馆顶楼的阴影里,某个戴着樱花刺青戒指的手指正按下快门,将这幕场景定格成威胁的筹码,而陆瑾西装内袋的文件,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藏着十年前那场火灾的惊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