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樱花像场粉色的雪,簌簌落在图书馆青灰色的瓦檐上。
林悦站在樱花树下,仰头望着三楼右侧的窗户,那里曾是她大学四年的“专属座位”,此刻正有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窗台上投下斜斜的光影,像极了陆瑾当年在草稿纸上画的樱花脉络。
记忆被春风轻轻掀起。
20岁的林悦总在清晨七点十五分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门口,抱着厚重的专业书,发梢还沾着宿舍楼前白玉兰的香气。
她不知道的是,每天六点半,就有个穿白衬衫的身影会出现在三楼,用保温杯占住靠窗的座位,杯底压着张便利贴:“今日阳光甚好,宜看书。”
“林悦,你的位子又被‘田螺学长’占好啦!”室友小薇的声音带着笑意,将她拉回现实。
林悦抬头,看见陆瑾正站在书架后整理图书,米色毛衣袖口挽起,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上周帮她搬社团物资时被纸箱划伤的。
“谢谢。”她轻声开口,指尖触到保温杯时微微发烫。
陆瑾耳尖泛红,匆匆点头后转身,却撞得书架上的字典晃了晃。
林悦忍住笑,翻开微积分课本,一张淡蓝色的便签滑落:“洛必达法则应用见P37,昨晚梦见你解这道题时咬笔的样子。”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颗害羞的心跳。
林悦慌忙将便签塞进课本,心脏却在胸腔里敲起小鼓。
她不知道的是,每个深夜,陆瑾都会在自己的微积分笔记里,用红笔标注她可能卡壳的知识点,然后在清晨假装“偶遇”,将笔记“不小心”落在她常坐的位置。
樱花落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粉色山。
某个周五的午后,林悦趴在桌上改论文,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她发顶织出金色的格子。陆瑾抱着一摞书从她身后经过,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将身上的灰色针织外套轻轻披在她肩头,却在起身时,口袋里的纸条滑落在她笔记本上。
那是封未写完的情书,字迹被橡皮擦反复修改过,墨迹深浅不一:“今天你穿了蓝白条纹的毛衣,像只可爱的猫咪。想告诉你,图书馆的樱花落了十七次,我偷偷看你的次数,是樱花数的十七倍。”
纸张边缘还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尾巴卷成问号状。
林悦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指尖触到纸张的沙沙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只看见个仓皇逃走的白衬衫背影,和地上那张被风吹得翻面的纸条,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樱花花期很短,但我喜欢你的期限很长。”
“陆瑾?”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外套上残留着雪松的香气。
纸条在指间发出细微的响声,她刚要细看,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社团学姐通知她去搬道具,便签纸就此被夹进论文里,在忙碌喧嚣的校园生活中被遗忘了。
此刻站在樱花树下,林悦望着当年的图书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她在图书馆打盹醒来,颈间总会多条毛毯,为什么她的铅笔盒里总会莫名出现备用笔芯,为什么连她随口提过的“喜欢樱花味的橡皮擦”,都会在第二天出现在座位上。
“林悦!”小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友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校园论坛的帖子:“惊!图书馆神秘占座人身份曝光?”配图里,某个男生的背影正将保温杯放在靠窗座位,阳光在他发梢镀上金边,而他脚边,散落着几片粉色的樱花。
“这不就是你那位‘田螺学长’吗?”小薇挤眉弄眼,“快说,什么时候拿下他?”
林悦的耳尖发烫,想起今早放在她桌上的樱花书签,背面用钢笔写着:“樱花季快乐,我的小姑娘。”
她曾以为这是某个暗恋者的浪漫,却没想到,所有的“浪漫”都来自同一个人,那个总在书架间穿行的白衬衫少年,那个帮她赶走骚扰者的“骑士”,那个在她论文致谢里被写成“神秘友人”的存在。
樱花落在她发间,像陆瑾当年没敢递出的那朵花。
她忽然想起大四那年的毕业季,图书馆的樱花格外绚烂,她在顶楼发现一本《飞鸟集》,扉页上有行熟悉的字迹:“我飞过万水千山,只为看你一眼。”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陆瑾离开前一晚,在樱花树下坐了整夜写下的。
“原来你早就来过。”她对着樱花轻声说,话音未落,一阵风卷起满地落英,在她脚边旋出个温柔的漩涡。
远处的图书馆里,某个穿灰色毛衣的身影闪过,袖口露出的红痕早已结痂,像道褪色的彩虹。
林悦摸出包里的银戒,摩斯密码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她忽然想起陆瑾昨晚说的话:“每个点划都是我心跳的节奏。”
此刻,樱花落在戒指表面,像给密码盖上了枚温柔的邮戳,将十年前未说出口的“我爱你”,酿成了此刻最芬芳的答案。
图书馆的钟声响起,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林悦转身,看见陆瑾正站在樱花树下,手里拿着她当年遗失的校园卡,卡套里的樱花标本依然鲜艳,像凝固的春天。
他朝她微笑,阳光穿过他指间的戒指,在地面投出个小小的“Y”,那是她名字的首字母,也是他藏在心底十年的秘密。
樱花继续飘落,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里,织成幅名为“青春”的画。
林悦终于明白,那些年错过的樱花雨,终究会在时光的另一端,以最温柔的方式,重新落进彼此的生命里。
而那个藏在图书馆角落的少年,早已在她心底,种满了永不凋零的樱花。
然而,在图书馆左侧的樱花树后,某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身影正用手机拍摄这一幕。
镜头拉近,林悦无名指上的银戒清晰可见,画面左下角出现半只袖口,袖口绣着樱花纹样,与王瑶在同学会上佩戴的丝巾图案完全一致。
“拍清楚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王瑶的冷笑,“把照片发给青岚山的老陈,告诉他‘猎物已经上钩’。”
“明白,王姐。”戴帽子的人低声回应,转身时露出后颈的樱花刺青,“不过陆瑾那小子盯得紧,露营基地的计划能成吗?”
“放心,”王瑶的声音里带着狠厉,“他当年能让陆家破产,现在就能让林悦消失在青岚山。
别忘了,老陈的女儿还在我手上。”
电话挂断的瞬间,樱花落在镜头上,模糊了林悦的笑脸。
戴帽子的人将手机塞进风衣口袋,远处陆瑾正替林悦拂去头发上的花瓣,动作温柔得让人生恨。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火光映出烟盒内侧的照片,那是王瑶与老陈在露营基地门口的合影,两人中间摆着“青岚山生态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的铜牌。
林悦望着陆瑾,丝毫不知自己即将踏入的危机。
她只觉得此刻的樱花格外香甜,风里带着春天的承诺,而身边的人,是她跨越十年才等到的答案。
樱花继续飘落,像一场盛大的序幕,而暗处的阴谋,正借着春风,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