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斜切进来时,南芝正站在星屿设计的大理石前台前。
她捏着文件袋的手指微微发紧,却在看见李娜从电梯口快步走来时,立刻扬起个元气满满的笑——那是简历上新锐设计奖得主该有的从容。
南小姐早。李娜穿着米色职业套装,发梢别着枚珍珠发夹,说话时眼尾弯成月牙,我带你去面试室。她接过南芝的简历翻了两页,指腹在烫金的奖项上轻轻一按,昨天看了你的作品集,那个旧仓库改造的共享空间设计,采光处理得特别妙。
南芝耳尖一热,跟着她往走廊走。
深灰色地毯吸走了脚步声,路过茶水间时,她瞥见玻璃门后有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后颈线条利落得像把刀——像极了洛晏舟,但等她再看时,那人已经端着咖啡杯转身,是张陌生的脸。
面试室门虚掩着,李娜敲了两下,推开门的瞬间,南芝的呼吸顿了顿。
长方形会议桌尽头坐着位头发花白的男士,眼镜片后目光如炬——是王强,业内出了名的毒舌伯乐。
而右侧首位的年轻男人正转着钢笔,西装袖口露出半枚银色袖扣,抬头时眉峰微挑,眼底带着刺:南设计师?
久仰。
是林浩。
南芝在椅子上坐定,文件袋搁在桌角时发出轻响。
她能感觉到林浩的视线像根细针,正沿着她发顶往下扎——从昨天收到威胁短信,到今早洛晏舟塞在她口袋里的薄荷糖(此刻正隔着布料硌着大腿),所有线索突然串成线。
林浩的敌意,或许不只是针对面试者。
先请南设计师介绍下代表作。王强翻开她的作品集,指尖停在那张旧仓库改造图上。
南芝清了清嗓子,声音比预想中稳:这个项目的核心是让阳光成为第四面墙。
原建筑有六处采光井,但结构老化......她说着,余光瞥见林浩的钢笔突然停住,在桌面敲出嗒嗒的节奏。
采光井改造成本不低。林浩打断她,钢笔尖点在图纸上,按你的方案,业主需要额外支出三十万。
如果预算只有二十万,你会怎么调整?
南芝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这个问题不在她准备的清单里——但没关系,洛晏舟昨晚陪她模拟面试时说过,真本事不怕临场考。
她探身指着图纸:可以保留三处主采光井,用导光管替代玻璃顶,成本能降四万。
剩下的预算...
导光管会影响光线质感。林浩又打断,钢笔在指尖转出个漂亮的圈,你所谓的阳光,最后不过是冷白的人工折射。他忽然笑了,眉梢微挑,还是说,南设计师更在意奖项的视觉效果,而非业主的实际需求?
会议室的空调风突然冷了几分。
南芝看见王强的手指在桌上轻叩,李娜的指尖悬在笔记本上方,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她想起昨夜监控里赵明的白鞋,想起那条停止调查的短信,喉间突然涌起股热意——不是委屈,是被冒犯的愤怒。
林设计师说得对,光线质感很重要。她迎着林浩的目光,声音反而更亮了,所以我在导光管内壁做了漫反射涂层,模拟玻璃的折光效果。她抽出张手写的参数表推过去,这是我用旧仓库模型做的二十组测试数据,涂层厚度0.3毫米时,光线色温偏差不超过5%。
林浩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低头扫了眼数据,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王强推了推眼镜,眼底浮起笑意:不错,有备而来。
午休时间,南芝站在大楼门口的梧桐树下。
手机屏幕亮着,洛晏舟的消息刚跳出来:我在B1停车场,要一起吃午饭吗?她指尖刚要按好,又顿住——面试还没结束,万一被其他面试官看见,难免落人口实。
她仰头看了眼32层的玻璃幕墙,最终回了条:今天表现超棒!然后抱着文件袋往街角的便利店走。
风掀起她的发尾,却掀不开藏在口袋里的薄荷糖纸——那是洛晏舟今早趁她不注意塞的,说紧张时含一颗,甜到林浩的问题都变软。
刚撕开糖纸,手机在掌心震动。
是洛晏舟的语音:我在你右后方第三根电线杆下,穿深灰西装,拿杯冰美式。
南芝猛地转头,果然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倚着电线杆,西装裤线笔挺,喉结随着喝冰美式的动作滚动——哪有投资商中午蹲在便利店门口等女朋友的?
她憋着笑走过去,故意板着脸:洛总这是微服私访?
洛晏舟把冰美式递过去,指尖擦过她手背:听说有人被刁难,来送点底气。他的目光落在她发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刚才在茶水间看见你路过,差点没忍住跟进去。
南芝的耳尖发烫,接过冰美式时碰到他指腹的薄茧——高中时他为了和她一起上体育课选修篮球,练三步上篮磨出来的。下午还有一轮,她吸了口冰美式,凉丝丝的甜混着咖啡苦,林浩上午没占到便宜,下午可能更狠。
洛晏舟垂眸替她理了理文件袋的搭扣,声音低了些:他的设计室去年申请星屿资本的投资,被我拒了。他抬眼时,眼底像淬了层冰,所以他恨的是我,拿你开刀。
南芝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那些刁难不是针对她的能力,而是洛晏舟的影子。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掌心贴着他腕骨的温度:那下午我更要赢。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洛晏舟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揉乱她的发:我就知道。他看了眼手表,该回去了,我送你到电梯口。
下午的面试室多了块白板。
南芝站在板前,用马克笔勾出个螺旋形结构:这是我为社区养老院设计的时光回廊。
老人的记忆像散落的珍珠,走廊的弧度会引导他们自然走动,每面墙上的老照片......
林浩的钢笔又开始敲桌子,但这次节奏乱了。
王强托着下巴,眼里闪着光;李娜的笔记本上已经记了半页,抬头时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当南芝讲到用导光管 漫反射涂层解决北向房间采光时,王强突然打断:这和你上午说的旧仓库方案是同个技术?
是。南芝点头,好的设计理念应该能迁移,就像阳光不会只偏爱某面墙。
会议室里安静了两秒,然后是李娜的掌声。
王强笑着合上图集:南设计师,今天的面试很精彩。
林浩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扯了扯领带,目光扫过南芝时像淬了毒:希望你入职后,也能这么精彩。说完便摔门出去,西装下摆扫过会议桌沿,带倒了李娜的马克笔。
南芝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监控里那个穿黑连帽衫的人——赵明的白鞋,林浩的敌意,威胁短信的发件人,或许都藏在同张网里。
但她没来得及细想,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喂?她走到消防通道,压低声音。
南小姐,最好别签星屿设计的offer。电话里的男声带着电子变声,像块生锈的铁片刮过耳膜,不然你那些精彩的设计,可能永远见不到光。
南芝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
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她脸上,暖得发烫。我这个人啊,她笑了,声音清清脆脆的,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挂断电话时,夕阳正把玻璃幕墙染成蜜色。
南芝摸出最后一颗薄荷糖含进嘴里,甜意漫开时,她听见口袋里的文件袋发出轻响——那里装着洛晏舟今早塞的便签,字迹遒劲:我的女孩,永远值得最好的。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打进窗户时,南芝正对着镜子系丝巾。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她拿起来的手有点抖——屏幕上是星屿设计的来电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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