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芝是被闹钟刺醒的。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六点十七分，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
她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后颈还黏着昨晚出的薄汗——自凌晨三点最后一次摸黑查看手机后，她就再没合过眼。
那条匿名短信像根细针，扎在视网膜上，连闭眼都能看见刺目的字：离洛晏舟远点，否则你会后悔。
手指无意识抠着被单，她想起洛晏舟昨晚说的话。想当你早上的咖啡，晚上的热牛奶。他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手背上，可此刻她的指尖却凉得发颤。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过两次，她知道是洛晏舟的早安提醒，却迟迟不敢拿起来。
直到第七次震动，她才咬着唇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他拍的豆浆铺子，瓷碗里浮着层金黄的豆油皮，配文：温的，不加糖。
要告诉他的。南芝对着镜子理乱翘的刘海，镜子里的人眼下泛着青，像被揉皱的纸。
她把手机塞进帆布包最里层，又掏出来，反复确认短信还在。
下楼时碰到对门遛狗的王奶奶，对方喊她：小南啊，脸色这么差？她扯出个笑：昨晚追剧来着。可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喉咙。
洛晏舟在高二（3）班教室外的走廊整理书包。
深灰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浅蓝衬衫，领口第二颗纽扣松着，是他一贯的懒散模样。
听见脚步声抬头，原本清冷淡漠的眉眼立刻软下来：怎么这么早？
南芝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亮着那条短信，递过去时手在抖：昨晚...又收到了。
洛晏舟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
原本搭在书包带的手慢慢攥紧，指节泛白。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再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暗色：什么时候收到的？
十一点半。南芝听见自己的声音发虚，我...没敢说。
为什么？他突然伸手，拇指轻轻抹过她眼下的青，怕我担心？
南芝点头，又摇头：怕你觉得我麻烦。
笨蛋。洛晏舟低笑一声，把手机塞进自己口袋，这种事该第一个找我。他转身时校服下摆带起风，走，去政教处调监控。
等等！南芝拽住他衣角，现在？早读要开始了。
我跟老陈请假。洛晏舟侧头看她，目光像烧红的铁，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午休时两人挤在图书馆角落的电脑前。
洛晏舟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搜索栏里跳出匿名短信追踪方法网络骚扰法律界定。
南芝盯着他滚动鼠标的手背，青色血管随着动作一跳一跳，忽然觉得安心。
直到身后传来清脆的招呼声：南芝！
洛晏舟！
张瑶抱着饭盒站在过道，马尾辫上的蝴蝶结晃了晃：食堂新出了糖醋排骨，要不要一起？她歪头看电脑屏幕，你们在查什么呀？
没什么。南芝慌忙合上电脑，耳尖发烫。
洛晏舟却大大方方把屏幕转向张瑶：帮南芝查点资料。
张瑶凑过来扫了眼，吐了吐舌头：是那个匿名短信的事？
我最近也收到过！她压低声音，不过是骂隔壁班林浩的，说他抄袭设计稿什么的
林浩？南芝心里咯噔一下——那是高三重点班的风云人物，上周刚拿了市级设计比赛金奖。
嘘！张瑶左右张望，听说是有人看见他把别人的草图拍进手机。
不过那同学昨天转学了，说是家里出事。她咬着筷子，你们说，会不会有人专门用匿名短信搞事情？
南芝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
糖醋排骨的甜香突然变得刺鼻，她想起赵明父亲昨天红着眼眶的模样，想起赵明被通报批评时阴鸷的眼神。可能...她声音发涩，和之前赵明的事有关？
洛晏舟的手在桌下轻轻覆住她的。
他的掌心很热，像团小火，把她发凉的手指焐得发软。
下午化学课，何丽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敲出轻响：南芝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
南芝猛地站起来，课本啪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发梢扫过手背，想起早上洛晏舟说的主动出击。
何丽老师走过来，弯腰帮她捡起课本，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下课后留一下？
办公室里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何丽老师递来温水：最近看你总走神，是家里有事？
南芝捧着杯子，水汽模糊了眼镜。
她想起老师去年陪自己在操场哭了半小时，因为她养的流浪猫被车撞了。有...人发威胁短信。她轻声说，但我还不确定是谁。
需要老师帮忙吗？何丽老师的手搭在她肩上，无论是调监控还是联系家长，我都可以。
南芝摇头，把杯子攥得更紧：我...想自己解决。
放学时天阴了，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脸上。
洛晏舟靠在教学楼门口的银杏树下，看见她出来，把伞塞进她手里：去操场？
他们沿着跑道慢慢走，运动鞋踩过潮湿的落叶。赵明昨天被他爸带回家了。洛晏舟踢开脚边的石子，我让人问过，他最近总在网吧过夜，手机里下了好几个匿名短信软件。
所以...南芝攥着伞柄，可能是他？
不确定。洛晏舟停住脚步，转身看她，但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U盘，这是我早上调的监控，从你教室到宿舍的路线，昨晚十点到十二点的。
南芝接过U盘，指尖触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高中练篮球留下的。我们今晚一起看？她抬头，看见他耳尖泛红，在我家...我妈出差了。
洛晏舟喉结动了动，点头：我带薯片。
回家路上，风越刮越急。
南芝抱着书包走在他身侧，听他说赵明最近的异常，说林浩得奖作品的设计思路，说张瑶提到的转学生。
直到走到小区门口，他突然停住：害怕吗？
有一点。南芝实话实说，但...她歪头笑，有你在，就好多了。
洛晏舟的耳尖更红了，却还是绷着声线：那是。
我可是要当你一辈子后盾的人。
晚上九点，南芝趴在书桌上整理明天面试的资料。
洛晏舟带来的薯片袋敞在一边，监控视频里的画面还定格在教学楼拐角——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闪过，帽檐压得很低。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手机突然震动。
新短信：警告无效。停止调查，否则后果自负。
南芝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又悬。
最终她点开洛晏舟的对话框，发了张监控截图过去：你看，是不是这个？
很快收到回复：我认得这双鞋。洛晏舟发来一张照片，是赵明昨天在操场打球时的特写，白色运动鞋侧边有道红色划痕，和监控里的一样。
南芝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台灯的光漫过摊开的面试简历，新锐设计奖的烫金字在纸上泛着暖光。
明天早上，她就要去星屿资本投资的设计公司面试了——那是洛晏舟悄悄帮她投的，说他们老板眼光很好。
窗外的风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
南芝把简历收进文件袋，摸到袋底洛晏舟塞的薄荷糖。
凉丝丝的甜从舌尖漫开，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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