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切进来,南芝站在教室后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袖口的褶皱。
家长会原定九点开始,可离八点半还有十分钟,赵明父亲已经带着妻子坐在了第三排——那是赵明平时的座位。
南同学。赵父看见她,立刻站起身,掌心蹭了蹭西裤膝盖处,昨天回家我和他妈妈把孩子的日记本翻了个遍。他喉结滚动两下,指节捏得发白,里面夹着你写的便签,还有他画的...画的全家福。
南芝这才注意到赵母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正用纸巾轻轻擦着桌面,仿佛在擦拭什么珍贵的东西。
赵明缩在靠窗的位置,校服拉链拉到下巴,手指把金属拉头绞得发红。
洛晏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体温隔着半臂距离漫过来。
他垂眼扫过赵明,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忽然开口:赵叔叔,您坐。声音像浸了温水的玉石,老师说九点开始,我们还有时间。
赵父坐回椅子,背挺得笔直:我想先跟小芝道个歉。他转向南芝,上回在办公室,我...我太急了。
孩子说您总找他谈话,我还以为是针对他。赵母突然抽了下鼻子:昨天他说,南同学每次找他,都会带包润喉糖——他嗓子哑,是因为总偷偷在被子里哭。
赵明的手指猛地一抖,拉头咔嗒磕在桌沿。
他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爸,妈,我错了。他的声音带着破音,像被揉皱的纸团,我不该偷拿您的钱买游戏卡,不该骗你们说被同学欺负...我就是觉得,你们忙着做生意,根本没时间听我说话。
赵母哇地哭出声,扑过去抱住儿子。
赵父的眼眶也红了,抬手又放下,最后重重拍了拍赵明后背:是爸的错。
这个月开始,我每天下班都接你放学,周末咱们去爬山,像你小时候那样。
南芝看着这一幕,鼻尖发酸。
洛晏舟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像片羽毛扫过湖面。
她侧头看他,他正望着赵明一家,嘴角有极淡的弧度,眼底的温柔漫出来,把阳光都揉软了。
叮——教室前门被推开,李老师抱着一摞资料走进来,看见这场景愣了愣,随即笑出酒窝:看来提前进入正题了?
家长会开得比预期顺利。
李老师总结时,特意看了南芝和洛晏舟一眼:有些问题,靠老师和家长不够,还需要同学间的温暖。南芝感觉到洛晏舟在桌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椅子腿,像在敲一面小鼓。
散场时,赵母攥着南芝的手不肯放:姑娘,能加个微信吗?
以后要是这臭小子再闹别扭,我第一时间找你。赵明红着脸拽她袖子:妈,我都高一了!
那我可等着。南芝笑着应下,转身时被洛晏舟接住差点摔倒的背包。
他低头调整肩带,发梢扫过她耳垂:想去公园吗?
林荫道上的梧桐叶正落,金黄金黄的铺了满地。
南芝踩着落叶往前走,听着脚下沙沙的响,忽然停住脚步。
风掀起她的刘海,她望着洛晏舟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喉咙发紧:谢谢你。
谢什么?他转身,眼尾被风吹得微微上挑。
谢你陪我开家长会,谢你买双份珍珠的奶茶,谢你...谢你总说不怕。南芝的手指绞着书包带,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在赵明躲在厕所哭的时候慌了神,在匿名短信说我多管闲事的时候退缩了。
洛晏舟没说话,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他的指尖带着体温,像块温热的玉:我高中转学过来那天,看见你蹲在花坛边帮流浪猫包扎爪子。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叶尖的阳光,你抬头冲我笑,说同学,能帮我递下创可贴吗。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得离你近点,再近点。
南芝的呼吸顿住了。
大学我选修了你所有公选课,虽然你从来没注意过我。他低头看她,瞳孔里映着她震惊的脸,工作后收购你公司股份,是因为看你为了项目在会议室啃冷掉的三明治。
我总想着,要是能当你的后盾,哪怕你以为我是死对头呢。
洛晏舟...南芝的眼眶热得发烫,她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原来...原来你藏了这么久。
现在说出来,算不算晚?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还是说...我有资格,当那个被你在意的人?
南芝没说话,却把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按了按。
风裹着桂花香吹过来,落了她一头金黄的梧桐叶。
晚餐选在街角的小餐馆,糖醋排骨的香气裹着暖黄的灯光。
南芝咬着筷子,忽然噗嗤笑出声:所以你总跟我争方案,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光明正大跟你讨论到十点?洛晏舟给她盛汤,上回你说想要那个设计展的入场券,我飞了趟米兰。
你!南芝的汤勺差点掉进碗里,我就随口一说
但你眼睛亮了。他望着她,我记得你所有随口一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南芝摸出手机,陌生号码,备注显示赵明父亲。
她接起来,赵父的声音带着紧绷的焦虑:小芝,能来小区楼下谈谈吗?
有些话...有些话当着老师面说不出口。
洛晏舟立刻放下筷子:我陪你。
小区楼下的路灯有些晃眼,赵父搓着手来回走了两步:今天家长会,我当着老师面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可孩子他姥姥病了,需要钱。他突然抬头,我不是要反悔,就是...能不能请你跟老师说说,处罚轻点?
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管孩子。
南芝刚要开口,洛晏舟轻轻碰了碰她手背。
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赵叔叔,处罚是学校根据规定定的,不是针对赵明。
但您放心,我认识儿童心理医生,周末可以带赵明去聊聊。
费用我出。
赵父的眼眶又红了:小洛...你们这孩子,怎么这么好。
回家路上,南芝的手一直被洛晏舟握着。
他的掌心很暖,把她指尖的凉都焐化了。
快到小区门口时,他忽然停住:今天的话,我没说完。
嗯?
我不止想当你的后盾。他低头看她,路灯在他眼里碎成星子,我想当你早上的咖啡,晚上的热牛奶,想当你遇到麻烦时第一个想找的人。
南芝的心跳得厉害,刚要开口,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她摸出来,屏幕亮起的瞬间,血液仿佛都冻住了——匿名短信,内容刺得她眼睛疼:离洛晏舟远点,否则你会后悔。
怎么了?洛晏舟察觉她的僵硬,凑过来看。
南芝迅速按灭屏幕,摇头:垃圾短信。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望着洛晏舟关切的眼神,突然有些害怕——这双眼睛里藏了十年的温柔,她才刚触到边角,怎么能轻易放手?
深夜,南芝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在手机上投下幽蓝的光。
她摸过手机,那条短信还在,像道淬了毒的刀。
窗外传来猫叫,像极了高中时那只被她包扎过的流浪猫。
她翻了个身,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洛晏舟下午发来的消息还在:明天早上,我买了你爱吃的那家豆浆。
南芝盯着明天早上四个字,忽然笑了。
不管怎样,明天总会来的。
她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裹紧被子。
可黑暗里,那条短信的内容却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闪——
否则后果自负。
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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