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切进来,南芝的手指在书包夹层里抖得发颤。
她把素描本、水彩笔、保温杯全倒在课桌上,最后只翻出半块融化的巧克力和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那是昨天赵明掉的,字迹被雨水泡得模糊,却还能勉强认出洛晏舟三个字。
怎么了?后桌的王晓探过头,马尾辫扫过她肩膀,找什么呢?
笔记。南芝把书包兜底翻过来,夹层里的铅笔滚了一地,校史时间线那个,用荧光笔标了三遍的。她想起昨晚翻书包时,素描本被洛晏舟护得干干爽爽,可笔记偏偏不见了——而昨天唯一碰过她书包的,只有冒雨跑出去的赵明。
上课铃还没响,走廊里闹哄哄的。
南芝攥着那张便利贴冲进隔壁班教室时,赵明正靠在窗边吃牛奶糖,校服领口松松垮垮,手腕上的银色手表闪着光。
你拿我笔记了?她直接堵在他课桌前,指节抵着冰凉的桌面。
赵明嚼糖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尾挑得老高:南同学,我像是会偷笔记的人?他把糖纸揉成团弹向垃圾桶,再说了,谁稀罕你那破纸?
可昨天只有你碰过我书包!南芝想起他冲出去时带起的风,吹得她的素描本哗啦翻页,你跑那么急,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赵明突然站起来,阴影罩住她,说我偷东西?
就为了那堆老掉牙的校史?他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晃了晃,我爸昨天刚给我买的新相机,我至于吗?
走廊里的喧闹声突然远了。
南芝看着他手腕上的表,想起上周他说借走她的橡皮,第二天却在垃圾桶里找到——那时他红着眼说我妈又骂我不如别人。
可这次不一样,那笔记是她为校史社准备的,下周就要汇报。
我没拿。赵明的声音突然低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要查你就查,反正我没拿。他抓起书包要走,却被人挡住去路。
南芝。
洛晏舟的声音像块沉在水底的玉,清冷却带着温度。
他站在走廊光影交界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露出锁骨的轮廓——南芝记得昨晚他怀里的温度,还有松木香混着雨水的味道。
给。他从校服内袋摸出个蓝皮笔记本,封皮压得平平整整,昨晚你蹲在便利店门口翻书包,笔记掉在地上了。他指尖蹭了蹭笔记本边缘的折痕,怕你着急,抄了份备份。
南芝接过本子时,指腹碰到他掌心的薄茧——和昨晚伞柄上的划痕是同一处。
她翻开第一页,工整的字迹爬满纸页,连荧光笔的颜色都和她的一模一样:1935年建校,1952年扩建...
你怎么...
你整理笔记时总哼《小步舞曲》。洛晏舟低头看她发顶翘起的呆毛,喉结动了动,听多了,记下来了。
上课铃突然炸响,惊得窗边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南芝攥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抬头时撞进他深褐色的眼睛,里面浮着清晨的光。
谢...谢谢。她声音发哑,耳尖烫得能煎鸡蛋。
洛晏舟刚要说话,后桌的王晓突然从教室门口探出头,马尾辫上的草莓发夹晃得人眼晕:芝芝!
数学老师让收作业,你...哎呀你在这儿呢!她蹦蹦跳跳跑过来,胳膊肘撞了撞南芝,课间去洗手间啊?
我有大事儿跟你说!
南芝被她拽着往教室走,回头时看见赵明还站在原地,手里的牛奶糖纸被捏成了团。
洛晏舟则低头整理着校服袖口,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课间操的广播声刚停,王晓就拽着南芝往洗手间跑,马尾辫上的草莓发夹撞得她手背发痒。
洗手间瓷砖冷白得泛青,王晓反手扣上隔间门,压低声音说:“芝芝,你记不记得上周三班转学过来的陈小雨?”
南芝被她攥得手腕发疼,正想抽手,听见这话顿住了,问道:“那个说被同桌偷饭卡的?”
“她昨天跟我吐槽,说赵明在原来的学校也干过类似的事!”王晓的指甲掐进她掌心,“陈小雨表姐和赵明同校,说他总故意拿别人东西,被发现了就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上次丢的橡皮,还有今天的笔记,会不会……”
南芝的后颈突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想起赵明刚才被质问时泛红的眼尾,想起上周在垃圾桶里找到的橡皮上还沾着他的钢笔水。
隔间外传来其他女生的说笑声,瓷砖缝里渗着潮气,她喉头发紧,说:“可他……昨天冒雨跑出去,会不会真有急事?”
“急事?”王晓掏出手机划拉两下,屏幕亮光照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我刚翻到他朋友圈,昨晚九点发了张相机拍的晚霞——雨是八点半停的,他跑出去那会儿雨正大呢!”
冲水阀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南芝盯着手机里那张被雨水洇湿边缘的照片,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赵明手腕上的银表在照片里闪着冷光,和今早撞进她视线的光重合在一起。
“叮——”
上课铃惊得王晓手一抖,手机“啪”地砸在瓷砖上。
南芝弯腰去捡,余光瞥见镜子里自己发白的嘴唇——她想起赵明被洛晏舟挡住去路时,攥皱的牛奶糖纸,想起他说“要查你就查”时发颤的尾音。
“先去上体育课吧。”南芝把手机塞回王晓手里,指尖还残留着瓷砖的凉意,“可能……可能我误会他了。”
王晓欲言又止,最终只重重拍了拍她肩膀,说:“你自己当心点。”
操场的阳光明晃晃的,体育老师吹着哨子分组。
南芝被分到女生队,刚跑两步就听见队长急得直跳脚:“还差一个人!谁来补位?”
“我。”
清冽的声音穿透喧闹的人声。
洛晏舟站在跑道边,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篮球,指节因为用力泛着淡粉——那是刚才帮隔壁班搬器材时蹭的灰。
“洛晏舟?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图书馆?”体育委员瞪圆了眼。
洛晏舟没接话,径直走到南芝身侧。
他身上的松木香混着汗水味,比昨晚更浓烈些。
南芝望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昨晚替她捡笔记时蹭到的泥点还在虎口,突然想起笔记本里工整的字迹——他抄了整整半宿吧?
比赛开始的哨声打断了思绪。
洛晏舟像道黑色的影子,在球场上来回穿插。
南芝刚把球运过中线,就看见他冲自己挑眉,右手食指在太阳穴旁点了点——那是他们初中时玩篮球游戏的暗号。
“投!”
南芝手腕一翻,篮球划出道漂亮的弧线。
洛晏舟起跳时带起的风掀起她的发梢,指尖擦过篮球的瞬间,她听见他低声笑道:“还是这么准。”
球“哐当”砸进篮筐的刹那,女生队爆发出尖叫。
南芝被队友们抱作一团,抬眼时正撞进洛晏舟的视线。
他额角挂着汗,睫毛被阳光镀成金褐色,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平时大了些——像只偷到鱼的猫。
放学时的梧桐叶筛下细碎的光,南芝攥着书包带跟在洛晏舟身后走了半条街,终于咬着牙开口:“今天……谢谢。”
洛晏舟脚步顿住,转身时带起一阵风。
他的校服搭在臂弯,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T恤,领口松松垮垮地垂着,问道:“谢什么?帮你捡笔记,还是帮你赢比赛?”
“都谢。”南芝的耳尖又开始发烫,“还有……昨晚抄笔记。”
洛晏舟低头看她,影子将她罩进一片阴凉里。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说:“你整理笔记时哼的歌,跑调了。”
“你!”南芝涨红了脸去捶他肩膀,却被他笑着躲开。
两人打闹着转过街角,谁都没注意到后方树影里缩着道身影。
赵明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着青白。
他望着洛晏舟搭在南芝肩上的手,喉结动了动。
刚才在操场边,他看见南芝给洛晏舟递水时弯起的眼睛,和上周自己“借”她橡皮时,她皱着眉说“下次别这样”的神情,截然不同。
梧桐叶沙沙作响,赵明从裤袋里摸出张被揉皱的便利贴——那是他故意“掉”在南芝书包里的,原本想写“能和你做朋友吗”,最后只敢描上洛晏舟的名字。
此刻墨迹被汗水晕开,像团模糊的阴影。
“芝芝!”
前方传来王晓的呼唤。
南芝回头挥手,发顶的呆毛在夕阳里翘着。
洛晏舟低头说了句什么,她便笑出了声,连眼尾都弯成了月牙。
赵明望着那抹笑意,突然用力把便利贴塞进嘴里。
纸张的涩味在舌尖蔓延,他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能轻易得到她的笑?
“咳……同学们留步!”
李老师抱着一沓报名表从校门口跑过来,西装裤脚沾着草屑。
他举着报名表挥了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说:“下周三的演讲比赛,有没有人想试试?题材不限,奖金三千呢!”
南芝和洛晏舟同时转头。
夕阳给他们镀上层金边,赵明躲在树后,望着那两道交叠的影子,喉间泛起浓重的酸意。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掠过李老师怀里的报名表,一张“演讲比赛”的标题页被吹得翻起,又轻轻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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