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切进来时,南芝正盯着课桌上的新涂鸦发怔。
那行红漆写的你们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歪歪扭扭爬在她的课桌右上角,边缘还滴着未干的漆点,在米白色的桌面像道狰狞的伤疤。
她后槽牙轻轻咬着下唇——昨晚回家前明明让洛晏舟把教室门锁死了,现在锁扣上却多了道新鲜的划痕。
看什么呢?
带着雪松香气的阴影罩下来,洛晏舟的指尖掠过她桌角,指腹沾了点未干的红漆。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声音压得很低:凌晨三点五十分,学校监控在实验楼后拍到两个人影。
南芝猛地抬头:你查监控了?
昨晚送你回家后去了趟保卫室。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包湿巾,先给她擦了擦被红漆蹭到的指尖,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监控被篡改过时间码,但我调了相邻摄像头的画面。
走廊里突然炸开一片议论声。
听说高三(7)班的公告栏也被涂了!
跟芝姐桌上那行字一模一样,太嚣张了吧?
警察昨天不是来过吗?怎么还
南芝攥紧书包带站起来,校服下摆扫过课桌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那张写满线索的便签纸哗啦作响——那是她昨晚整理到凌晨的,从第一次抽屉里出现死老鼠,到上周美术室丢失的设计稿,再到昨晚废弃工厂的袭击,所有时间线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得清清楚楚。
先去公告栏。洛晏舟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我让陈飞把高三(7)班的监控拷贝了,现在去器材室拿。
他的袖口蹭过她手背,那里还留着昨晚被李强抓住时的红印。
南芝忽然想起昨晚在巷口分开时,他借着路灯检查她手腕的模样——镜片后的眼睛沉得像深潭,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红痕,哑声说明天我来接你。
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
南芝挤进去时,正看见张瑶踮着脚用湿纸巾擦那行字,红漆遇水晕开,在蓝底公告栏上洇成血一样的花。
她转头看见南芝,眼睛亮了亮:芝姐,我刚问过值早班的保安,说今晨五点巡逻时还没这东西。
谢谢瑶瑶。南芝摸出手机拍了张照,余光瞥见洛晏舟从器材室出来,朝她晃了晃U盘。
上课铃突然炸响。
张瑶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湿纸巾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时,南芝看见她后颈沾了片金粉——和上周在美术室丢失的设计稿封面上的金粉一模一样。
叮——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洛晏舟发来的消息:器材室监控显示,凌晨四点十七分,有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在公告栏前停留三分十二秒。
南芝低头打字的手顿了顿。
她想起昨晚李强说的银隼,想起废弃工厂角落那些用红漆画的鹰形标记,想起上周在图书馆捡到的半张纸条上也有类似的图案——所有线索都像蛛网般缠成一团,而她正站在网中央。
南芝,洛晏舟,出来一下。
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
南芝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发抖,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白。
办公室里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这是今早打扫卫生的阿姨在你们座位间捡到的。班主任把纸条推过来,我本来想当恶作剧处理,但...上面写的内容...
南芝低头。
纸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警告南芝,再查下去就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捅到设计奖评委会。
见不得人的事?洛晏舟突然冷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桌面,她上个月刚拿的新锐设计奖,所有作品都在官网公示,有什么见不得人?
班主任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两圈,突然压低声音:其实...上周有个自称评委会的人打电话到学校,说要核查南芝的参赛作品。
我当时没当回事,现在...
南芝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上周三午休时,自己在画室改图,听见门外有人小声说听说南芝的设计是抄的;想起评委会发来的核查邮件被她当垃圾邮件删了——原来不是巧合。
老师,能把那个电话的号码给我吗?她吸了吸鼻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还有,麻烦您把这张纸条交给昨天来的王警官。
我让陈飞把监控拷贝给王警官了。洛晏舟突然伸手按住她发颤的手背,刚才在器材室已经发过去了。
他的掌心带着温度,像块焐热的玉贴在她手背上。
南芝抬头看他,晨光透过办公室的纱窗落在他眉骨上,把那道上周打球时留下的小伤疤照得发亮——那是为了帮她抢回被撕坏的设计稿,和隔壁班男生起冲突时留下的。
叮铃铃——
办公室的座机突然响起。
班主任接起电话,脸色瞬间煞白:什么?
美术室的监控硬盘被偷了?
南芝的呼吸一滞。
那硬盘里存着上周设计稿丢失当天的所有录像,是她拜托陈飞调出来的关键证据。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去美术室看看!
等等。洛晏舟拽住她,从口袋里摸出副黑色手套给她戴上,指纹。
美术室的门虚掩着。
南芝推开门时,混着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原本锁在墙角铁柜里的监控主机被暴力撬开,电线像被扯断的血管般耷拉着。
她蹲下去,看见地上有半枚带泥的鞋印——42码,鞋底纹路和昨晚废弃工厂里李强穿的那双运动鞋一模一样。
是李强。她指尖抵着下巴,他昨晚说赵哥让他们盯着我,现在赵哥可能慌了。
不止。洛晏舟蹲在她旁边,用手机拍了张鞋印,李强的鞋码是40,这是42的。
南芝猛地抬头。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穿堂风卷着张皱巴巴的纸吹进来,停在她脚边。
她弯腰捡起,是半张超市购物小票——时间是昨晚十点十七分,购买物品里有红漆、橡胶手套,还有包男士香烟。
红塔山。洛晏舟看了眼小票,赵明他爸抽这个。
南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上周在赵明的储物柜里看见过同款烟盒,想起赵明总说我爸在市规划局工作,想起他追张瑶时送的金粉发卡——和张瑶后颈那片金粉,和她丢失的设计稿上的金粉,是同一种。
南芝!
张瑶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她跑进来时校服裙摆沾着草屑,手里举着个透明证物袋:我在花坛里捡到的!
好像是监控硬盘的零件!
证物袋里是块银色的硬盘碎片,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漆——和课桌上的涂鸦颜色一模一样。
南芝突然想起昨晚那条匿名短信。
你们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
此刻阳光正好,可她后颈却泛起凉意。
洛晏舟的手落在她肩上,力度不轻不重:去警局。
警局的会客室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
王警官把一沓照片推过来时,南芝看见其中一张是赵明的父亲——赵建国,市规划局的副主任,照片上他正和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握手,背景是银隼投资的招牌。
银隼投资涉及多起非法招标案,我们怀疑他们通过操控设计比赛,筛选能为他们做假图纸的设计师。王警官推了推眼镜,赵明的设计奖入围作品,和银隼旗下楼盘的违建图纸高度相似。
南芝的指尖在照片上顿住。
那是赵明的参赛作品《城市之光》,她曾在评审会上看过——玻璃幕墙的弧度,景观带的布局,和上个月被曝光的星湖雅苑违建项目简直如出一辙。
所以他们要针对我?她声音发颤,因为我的设计稿没被他们操控?
你的《云栖》拿了金奖。洛晏舟突然开口,他的指节抵着桌面,骨节泛白,而《云栖》的选址,正好在银隼准备强拆的老城区。
王警官点头:他们怕你的设计会影响老城区改造计划,所以想搞臭你的名声,让评委会撤销奖项。
南芝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决赛那天,评委会主席拍着她肩膀说这设计有温度,想起洛晏舟在台下冲她比的那个加油手势,想起昨晚他挡在她身前时,后背蹭上的那片铁锈红——原来从不是巧合。
那赵明...
今早我们传讯了他。王警官翻开笔录本,他承认收了银隼的钱,指使李强搞破坏,但坚称不知道银隼的具体计划。
那匿名短信?洛晏舟突然问。
信号源在老城区废弃工厂附近。王警官敲了敲桌面,和昨晚你们遇袭的地方重合。
南芝摸出手机,那条短信还躺在收件箱里。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想起废弃工厂角落那些鹰形标记——银隼的标志,正是一只展开翅膀的鹰。
我们今晚再去工厂。洛晏舟突然说,可能还有线索。
不行!南芝猛地抓住他手腕,昨晚他们有铁棍,这次...
我带了防狼喷雾。他晃了晃口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而且,我让陈飞叫了几个体育生在附近守着。
南芝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反对的话。
她想起昨晚他说的以后我都会在你前面,想起他后背那片铁锈红,想起这十年里他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护着她——从高中时帮她挡住校园霸凌,到大学时悄悄给她的设计比赛投赞助,原来不是巧合。
傍晚的风掀起窗帘时,南芝正盯着电脑里的设计稿发呆。
《云栖》的图纸在屏幕上泛着蓝光,老城区的骑楼、榕树、街角的凉茶铺被她画得活灵活现。
她想起小时候总在那里玩,想起爷爷坐在竹椅上摇蒲扇,想起洛晏舟第一次转学来那天,也是在那里,他帮她捡回被风吹跑的设计稿。
叩叩——
洛晏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该走了。
他换了件深色外套,口袋里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南芝抓起放在床头的防狼喷雾,又摸出那个红绳平安符——是他去年她生日时送的,说保平安。
走吧。她把平安符塞进他外套内袋,这次换我在你前面。
洛晏舟愣了愣,随即笑了。
路灯的光透过楼道窗照进来,把他的笑映得很暖:好。
废弃工厂的铁门虚掩着。
南芝刚要推门,洛晏舟突然拉住她,指了指门把手上的细铁丝——那是他昨晚离开时系的标记,现在被剪断了。
里面有人。他压低声音,从口袋里摸出个微型手电筒,跟紧我。
铁锈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两人贴着墙根往里走,经过那排锈迹斑斑的纺织机时,南芝的鞋尖踢到个金属罐——是喷漆罐,罐身上印着银隼特制。
看那里。洛晏舟的手电筒照向墙角。
水泥地上用红漆画着巨大的鹰形标记,鹰爪下压着半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和今早课桌上的如出一辙:明日正午,老城区榕树头,带设计稿来换真相。
南芝的手机突然震动。
新的匿名短信跳出来: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
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洛晏舟的手覆在她手机上,温度透过屏幕渗进来:明天,我们去。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说——
明天,会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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