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没合眼。
当朝阳的第一缕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照进来时,第一批经过全新热处理工艺的合金样品,终于新鲜出炉!
样品表面呈现出一种均匀细腻的金属光泽,与之前的废品截然不同。
“快!送去检测!”孙总工声音沙哑。
漫长的等待。
当初步的性能检测数据送到孙总工手上时,他拿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手都有些发抖。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孙总工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经过初步检测……这批样品的……各项关键性能指标,如硬度、韧性、耐磨损度……均已达到,甚至,部分指标略微超过了设计要求!”
“什么?!”
“这不可能!”吴博文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绝对是巧合!或者是检测仪器出了问题!我不信!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土法子,怎么可能成功?!”
一些原本就对徐年方案持怀疑态度的老专家,也纷纷附和。
“是啊,孙工,这结果确实……有点太出人意料了。”
“这种‘运气好’的成功,恐怕不具备实际的推广价值吧?”
面对满屋子的质疑,徐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各位老师,各位前辈,”他朗声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大家对这次的结果还有疑虑,那不如,我们当众再进行一次完整的、可重复的试验。”
“所有试验步骤,完全公开透明。我可以邀请孙总工、陈工程师,以及所有持怀疑态度的老师,全程监督。”
“甚至,某些关键步骤的操作,可以由你们指定信得过的人员来进行,如何?”
这话一出,吴博文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年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公开试验。
从材料准备,到设备调试,再到每一个工艺参数的精确控制。
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围观的人群里,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吴博文死死地盯着徐年的每一个动作。
这一次,由于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徐年的操作更加行云流水,对各种突发小状况的应对也更加从容不迫。
当新一批的试验样品再次出炉,送去检测。
当那份更加完美的最终检测报告,摆在所有人面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各项性能指标均稳定达标,甚至比第一次的结果还要略好半分时……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吴博文面如死灰,嘴巴张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
之前那些质疑声此起彼伏的专家们,此刻表情充满了尴尬,但更多的,却是对徐年那神乎其技的手段,发自内心的钦佩。
孙总工程师缓缓走到徐年面前,那张一向严肃刻板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他深深地看了徐年一眼,足足有半分多钟。
然后,他对着徐年,郑重地鞠了一躬。
“徐年同志,我……向你道歉。”孙总工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是我思想僵化,固步自封,差点因为我的偏见,埋没了一个真正有才华的年轻人,也差点耽误了项目的进展。”
“你的方案,你的能力,都让我大开眼界。我代表攻关小组,对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和最高的敬意!”
这一刻,徐年知道,他凭借自己的实力,彻底赢得了这个曾经对他充满排斥和怀疑的攻关小组的尊重。
就在实验室里气氛热烈,众人纷纷向徐年道贺的时候。
徐年身上带着的,那个研究所临时配发的传呼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走到角落,接通了办公室转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得让他有些意外的声音。
“喂?是小徐同志吗?哈哈哈,我是炼钢厂的赵有才啊!”
赵副厂长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热情洋溢,笑声爽朗。
“小徐啊,恭喜恭喜!我可都听说了,你在市里的攻关小组,又取得了重大技术突破,为咱们东海市争光啦!”
“有空的话,可得常回厂里看看,指导指导咱们厂里的技术工作嘛!我代表全厂职工,都盼着你回来呢!”
徐年握着电话听筒,眉头却微微蹙起。
这赵有才,消息够灵通的。
那套“不合时宜”的热处理新工艺,经过徐年亲自操刀的两次完美试验,彻底征服了所有人。
孙总工亲自拍板,组织了小组里最精干的力量,全力配合徐年完善工艺细节,并且准备将这套新工艺在整个项目中进行推广应用。
徐年也从一个最初负责整理资料、打杂的“编外人员”,一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核心技术骨干。
以前对他爱答不理的那些研究员,现在碰见他,都会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徐工”。
陈工程师对徐年更是青眼有加,隔三差五就会拉着他私下里探讨各种技术难题。
“小徐啊,你那个分段控温的想法,非常巧妙,但如果能结合最新的‘脉冲磁场辅助感应加热技术’,效果可能会更好。”
陈工扶了扶眼镜,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省里最近正在筹备一个关于特种材料深加工的重点项目,技术壁垒很高,你要是感兴趣,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参与进去。”
最让徐年意外的,是吴博文态度的转变。
自从上次在技术研讨会上被徐年当众“打脸”后,这家伙虽然私下里见了徐年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在公开场合,尤其是在技术讨论时,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气明显收敛了不少。
甚至有几次,遇到他自己也啃不动的技术难题,还会装作不经意地凑到徐年旁边,含含糊糊地“请教”几句。
徐年也瞧出来了,这吴博文虽然骄傲自负,但骨子里还是个一门心思搞技术的“技术痴”,并非坏到骨子里去。
他乐得卖个人情,在几次关键的技术节点上,不经意地用后世的思路点拨了吴博文几句。
那几句话,对吴博文而言,不亚于醍醐醐顶,让他茅塞顿开。
这天,吴博文在茶水间碰见徐年,犹豫了半晌,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徐年,我……我前两天无意中听见,咱们办公室的马主任,好像跟你们钢厂的赵副厂长,通过好几次长途电话。具体说的啥,我没听清,但瞅着马主任那表情,神神秘秘的。”
徐年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是吗?也许是谈工作吧。”
吴博文撇了撇嘴:“谈工作需要躲着人?我看没那么简单。”
说完,他端着茶杯,有些不自然地走了。
徐年看着吴博文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