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才的耐心显然也耗得差不多了,立刻启动了他的方案。
攻关小组在徐年的新工艺基础上,准备进行一次关键的放大试验,需要一批纯度极高的特种催化剂。
这批催化剂的运输和临时存储,恰好就落到了朱老三熟悉的几个环节上。
他仗着自己在废品回收和短途材料运输方面的“门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其中一桶关键的催化剂里,掺入了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杂质。
放大试验当天,一切准备就绪。
徐年亲自检查了所有设备和参数,确认无误后,下达了开始指令。
试验初期一切顺利。
然而,就在反应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需要催化剂发挥最大效能的时候。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从主反应釜那边猛地传了出来!
紧跟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着火了!反应釜着火了!”
实验室里瞬间乱成一团!
徐年脸色一变,第一个反应过来,抓起旁边的灭火器就冲了上去:“都别慌!切断气源!启动紧急排风!”
火势虽然很快被消防沙和灭火器压了下去,但那台寄托了众人厚望的放大试验设备,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一批珍贵的试验材料,也全都付之一炬。
更糟糕的是,这场不大不小的火灾事故,很快就引起了上级主管部门的高度关注。
办公室的马主任,第一时间就跳了出来。
“孙总工!陈工!”马主任一脸痛心疾首,声音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就说嘛,那个徐年的什么新工艺,听着就不靠谱!现在怎么样?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这要是烧了人,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他义正言辞地建议:“我看,必须立刻暂停这套新工艺的推广应用!并且,要对事故原因进行彻查!对主要负责人徐年,也要进行严肃处理!”
孙总工和陈工程师虽然坚信徐年的人品和技术,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纰漏,但也面临着来自上级和内部的巨大压力,脸色都异常难看。
那把火,不仅烧掉了设备和材料,也差点烧掉了徐年好不容易在攻关小组积累起来的信任。
“徐年同志,不是我说话难听。”马主任端着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吹着气。
“你那个新工艺,大家本来就觉得有些冒进。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工艺本身就不够成熟,不稳定啊?”
他这话,明里暗里,都是把责任往徐年身上推。
之前对徐年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一些研究员,现在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疑虑和观望。
孙总工更是直接拍板,徐年新工艺的后续推广计划,暂时全面搁置。
一个周末的下午,徐年换了身普通的衣裳,揣着点从系统兑换出来的散酒和花生米,溜达到市郊一个龙蛇混杂的废旧物资交易市场。
七拐八弯地,终于在一个烟熏火燎的小酒馆里,偶遇了正跟几个地痞流氓吹牛打屁的朱老三。
几杯猫尿下肚,朱老三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徐年故意唉声叹气,说自己在市里的攻关小组待不下去了,搞的试验也失败了,天天被人穿小鞋,估计很快就要被灰溜溜地打回炼钢厂了。
“三哥,还是您这行当自在啊,没人管,来钱也快。”徐年给他满上一杯,状似无意地打听。
“最近又接了什么大活儿啊?也带带兄弟我呗?”
朱老三被他几句恭维话说得飘飘然,加上酒精上头,一拍胸脯,压低了声音炫耀。
“嘿,徐老弟,不是哥哥我吹牛!就前两天,哥哥我刚搞定了一批不听话的货!”他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
“那帮孙子,仗着自己有点门道,想跟哥哥我耍花腔?也不打听打听,我朱老三上面……可有人罩着!出点小事故,那算个屁事!”
他胸口的衣扣,一枚不起眼的纽扣,正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
在第二天的事故调查会上,马主任把证词往桌上一拍,义正言辞地再次向徐年发难。
“徐年同志!现在人证物证确凿!多名运输队工人都指证,催化剂在运输过程中完好无损!事故的发生,完全是你个人在实验操作中严重违规,不顾安全流程,盲目冒进导致的!”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钱副科长坐在马主任旁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眼神挑衅地看着徐年。
就在马主任清了清嗓子,准备根据这些证据给徐年这次事故定性的时候。
徐年却异常冷静地站了起来。
他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个伪装成纽扣的微型录音器。
他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了朱老三那带着醉意的、含糊不清却又洋洋得意的声音。
录音并不长,但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钱副科长和马主任的心上!
钱副科长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指着徐年,语无伦次地叫道:“你……你这是什么东西?!伪造!这是伪造的!”
徐年没理会钱副科长的叫嚣,等录音放完,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各位领导,这段录音,是我前天和运输队的朱老三闲聊时,无意中录下的。”
“朱老三虽然没有直接承认是他掉包了催化剂,但他话里话外,又是搞定不听话的货,又是上面有人罩着,小事故不算事,我想,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技术席位上的一位老专家。
“更重要的是,我对事故后残留的催化剂样本,以及我们正常库存的催化剂,都进行过一些……初步的分析。”
“我发现,出事的那批催化剂中,存在一种非常特殊的微量金属元素杂质,这种杂质的特征,与朱老三他们那个小型运输队经常合作的一家废料处理厂,其工业排放物中的特征污染物,高度吻合!”
这话一出,更是石破天惊!
在录音和这条极具指向性的技术疑点的双重压力下,之前那几个被钱副科长威逼利诱做了伪证的运输队工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一个年轻工人第一个扛不住,哭喊起来。
“是朱老三!是他让我们在运输那批催化剂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把其中一桶给换了!他还给了我们一人五十块封口费!”
“还有钱副科长!也是他!他昨天找到我们,逼我们撒谎,说是徐工操作失误!”
骨牌一旦倒下,就再也停不住了。
钱副科长眼看事情败露,为了自保,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是他!都是朱老三干的!是他主动找到我,说有办法能让徐年的试验出问题!我也是一时糊涂,才……才默许了!而且,而且我也是受人指使的!”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
事件迅速发酵,调查组立刻对朱老三和钱副科长采取了控制措施。
朱老三和钱副科长等人,因为恶意破坏国家重点科研项目、贪污挪用生产物资等多项罪名,很快就被市里的联合调查组查了个底朝天。
证据确凿之下,这几条蛀虫没扑腾几下,就都被严肃处理,直接送去吃牢饭了。
清除了这些内部的干扰和暗箭,徐年的热处理新工艺,在攻关小组内得到了大刀阔斧的顺利推广和应用。
在他的主导和攻关小组全体成员的共同努力下,那个曾经让无数专家束手无策的重点项目,以惊人的速度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短短几个月内,几项关键的技术指标,不仅全面达标,甚至还超越了设计要求,达到了国内同行业绝对领先,某些单项指标更是摸到了国际先进水平的门槛!
徐年在这其中,居功至伟。
项目成功了,徐年的生活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家里的气氛,更是前所未有的温馨。
徐北受到哥哥的激励,学习愈发刻苦,上次期中考试,直接考了全年级第一,把班主任都给惊动了,特地跑到筒子楼来家访,对徐年这个当哥哥的赞不绝口。
徐楠那丫头,也像是突然长大了,不再整天跟徐年犟嘴,反而变得成熟懂事了不少,会主动帮着徐北洗衣做饭,照顾徐茜,俨然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徐茜的小脸蛋,也一天比一天红润,头上的伤疤早就好了,性格也比以前更加开朗活泼,整天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攻关项目圆满完成,自然少不了盛大的庆功表彰大会。
市政府礼堂里,灯火辉煌。
徐年作为整个项目的首功之臣,当之无愧地站在了领奖台的最中央。
奖金更是丰厚得让徐年都咂舌,足够他在这个年代,舒舒服服地当个小富翁了。
一时间,“东海徐年”这个名字,在市里乃至省里的工业技术圈子里,声名远播。
炼钢厂那边,周德全厂长亲自打了好几个电话,许诺了技术副厂长的位子。
就连赵有才,也捏着鼻子,派人送来了贺信,话里话外,都是盼着他早日回厂指导工作,那姿态,放得比谁都低。
市工业局的领导,更是几次三番找他谈话,希望他能留在市里,继续参与后续几个更重要的技术攻关项目,待遇条件任他开。
陈工程师也代表省机械研究所,正式向他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去研究所深造,或者直接调过去担任核心项目的研究员,前景一片光明。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荣誉和各种优渥的许诺,徐年一时间也陷入了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