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文物修复院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黄雷盘的工作台上洒下琴弦般的金线。他正用特制的驼毛刷清理犀角剪缝隙里的长白山雪晶,忽然发现狮头双眼的黑宝石里凝着片极小的枫叶——是五台山脚下那片落在剪刀上的红叶,不知何时被封印在了晶体深处。
“黄老师,您看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小林举着数码显微镜,“剪刀把手的莲瓣纹里藏着微雕,每个花瓣上都刻着……”
黄雷盘凑近屏幕,呼吸不由得一滞。那些需要放大两百倍才能看清的纹路,竟是三百年前黄廷璋用针尖刻下的生活图景:松树下对弈的老者,屋檐下缝衣的妇人,捧着陶罐奔跑的孩童。最细的那道纹路上,甚至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小篆。
“原来净秽司最大的秘密是这个。”陈明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刚从库房找出来的铜匣夹层,“您先祖留下的手札里说,断业剪每封印一次怨气,就会自动记录一段人间烟火。”
窗外传来游客的喧哗声。黄佑澜举着两串冰糖葫芦冲进来:“爸!御花园那棵老梨树开反季花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树白雪似的花朵在秋阳下熠熠生辉,树下的摄影师们正为这意外美景欢呼雀跃。
剪刀突然在黄雷盘掌心微微震动。他福至心灵地走到窗前,透过剪刀的刃口看向那树梨花——每一片花瓣上都浮动着淡淡金光,与故宫琉璃瓦上的夕阳交融成奇妙的光晕。路过的游客们举起手机拍摄,却没人发现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踮脚去接飘落的花瓣,而她的影子分明是只展翅的鹤。
“Eric Kogan说过,巧合只眷顾有心人。”在场的一名拍照的白衫男子突然说。见众人疑惑,他掏出手机展示那位摄影师的ins主页:地铁通风口飞舞的报纸恰好拼成诗句,消防栓喷出的水雾里惊现彩虹鸽群。
黄雷盘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剪刀。这些日子以来,这件法器展现的种种奇迹,不正像那些偶然捕捉到的绝妙镜头?当你在平凡中寻找诗意,诗意自会向你显现。
下班时,他特意绕道东筒子胡同。夕阳将斑驳的宫墙染成蜜色,墙根下几个老人正在下象棋。黄雷盘驻足观看时,发现其中一位白发老者的棋盘上,楚河汉界处摆着枚翡翠扳指。
“要拍照吗?”老者突然抬头,琥珀色的瞳孔里含着笑意,“昨天收拾老宅子翻出来的小玩意儿。”
黄雷盘摇摇头,却取出剪刀放在棋盘边缘。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扳指上的翡翠突然透出光来,在棋盘上投射出星图般的斑点。老者怔了怔,突然大笑:“原来我祖父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身后,故宫角楼的倒影在护城河里微微荡漾。有片落叶飘过,水面顿时碎成千万个金色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出不同时空的剪影:黄廷璋在灯下刻莲瓣,老金媳妇往陶罐里装新酿的参酒,长白山那个苏醒的少女在雪地上画了颗歪扭的心……
回家路上,黄雷盘在胡同口买了支棉花糖。卖糖的老伯用枯竹签卷出云朵般的糖丝时,他忽然看见竹签尾部刻着个小小的“菡”字——是母亲的名字。六十年前那个扎着麻花辫的药材铺姑娘,总爱用竹签教他认草药。
夜风拂过四合院的海棠树,沙沙声里似有私语。黄雷盘把剪刀放在月光能照到的窗台上,发现那些曾经渗出金沙的裂纹,此刻正缓缓流淌着银河般的碎光。书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是黄佑澜发来的照片:故宫梨花树下,他和陈明远蹲着给那只“鹤影”小女孩系鞋带,三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连成了完整的太极图。
「爸,您说得对。」
消息框还在跳动。
「整个世界都在帮认真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