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别浪啊,我的哥 > 第十六章 严父考校惊魂定
换源:


       怀着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智宵在阿旁的护送下,磨磨蹭蹭地朝着智申日常处理事务的正厅走去。

这还是他穿越过来后,第一次踏入家族权力核心的地带。

高大的廊柱支撑着宏伟的正厅屋顶,地面铺着光滑平整的石板,厅内光线略显昏暗,两侧墙壁上悬挂的青铜兵器和角落里摆放的巨大铜鼎,散发着冰冷肃杀、象征着权力和武力的气息。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感,让智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厅内人不多,除了几个垂手侍立、目不斜视的家臣,主位上端坐的,正是智申。

这位智氏的掌舵人,看起来年约四旬,面容方正,额头宽阔,眼神深邃锐利,不怒自威。虽然鬓角已有些许花白,但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座沉稳的大山,让人望而生畏。他身上穿着深色的锦袍,没有过多华丽的纹饰,却更显气度不凡。

“孩儿……拜见父亲。”智宵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跟打鼓似的。

智申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得智宵心里直发毛。

“起来吧。”智申的声音低沉浑厚,听不出喜怒。

“谢父亲。”智宵直起身,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心里还在疯狂猜测老爹找他到底是为了哪桩。

智申端起案几上的漆杯,轻轻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

终于,智申开口了,语气平淡,却直接切入了主题:“你母亲应该跟你提过了,为你定下祁氏三娘的婚事。”

果然是为了这事!智宵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应道:“是,母亲已告知孩儿。”

“嗯。”智申点点头,目光依旧锁定着他,“祁氏虽不比往昔,但家风清正,与我智氏素无嫌隙,且地近相邻。此番联姻,于我智氏稳固侧翼,联络近邻,有益无害。你既已知晓,便当明白其中分量,日后……当谨言慎行,莫要再生事端,失了我智氏的颜面。”

这话敲打的意味十足。显然,之前投壶那档子事,还有摇椅风波,智申也是知道的。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智宵连忙表态,心里却在吐槽:合着我就是个政治筹码呗?还不能是次品?

本以为这“训话”环节到此结束,接下来就该是放他滚蛋了。谁知道,智申话锋突然一转。

“听闻你近来闭门不出,倒是在用心研读《诗》?”

来了!戏肉来了!智宵心里警铃大作。老爹这是不信他能老实,要亲自考校了?

他赶紧做出一番“幡然悔悟、沉迷学习”的模样:“回父亲,孩儿之前顽劣,屡屡惹祸,让父亲和兄长蒙羞。此番禁足,痛定思痛,方知圣贤之言博大精深。孩儿愚钝,唯有勤勉诵读,方能略窥一二,以期日后能……能有所长进,不再辜负家族厚望。”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智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哦?既如此,那你且说说,你从《诗》中,都窥见了些什么?”

卧槽!还真考啊!智宵心里哀嚎一声。这可咋整?照本宣科?那肯定不行,显得太假。胡说八道?那不是找死吗?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厅堂的布置,又想起了刚才老爹强调的“联姻分量”、“家族颜面”。

有了!

智宵清了清嗓子,恭敬地回答:“父亲,孩儿近日反复诵读《小雅·棠棣》,对‘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一句,感触颇深。”

智申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哦?你有何感触?”

这句诗,通常的解读就是歌颂兄弟和睦,同气连枝。智申显然是想听听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能不能说出点新意。

智宵定了定神,开口道:“世人皆言此诗颂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孩儿初读之时,亦作如是想。然,细细品味,却觉其中或有更深之意。”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见智申没有打断,便继续说道:“棠棣之花,虽绚烂华美,象征和睦。然花开易谢,其华并非恒久。‘鄂不韡韡’,正言其花萼相承,紧密相依,方能有此盛景。这是否也在警示我等,兄弟之情,家族之固,并非理所当然,亦如这棠棣之华,需时时维护,刻刻用心,方能长久兴盛?”

他顿了顿,偷偷观察着智申的脸色,见他似乎在认真倾听,胆子也大了些,继续加料:“所谓‘维护’,非仅指血脉相连,更在于相互体谅,彼此成就。为兄者,当有容人之量,为弟者,亦当知奋发之心。若只一味强调尊卑长幼,或一味放纵骄横,便如那无根之花,纵一时鲜艳,终难抵风雨。家族亦然,若上下离心,内外失和,纵有赫赫之威,亦不过是……是镜花水月,恐难长久。”

这番话,可以说是相当大胆了。他不仅没有顺着“兄弟和睦”的常规思路往下说,反而强调了“维护”、“体谅”、“成就”,甚至隐晦地批评了“一味强调尊卑”和“放纵骄横”,这简直就是在内涵他老哥智瑶,最后还上升到了家族兴衰的高度。

他这是在赌!赌他老爹作为一个家族掌舵人,能听懂他话里的深意,能看到表象之下的逻辑,而不是只觉得他大逆不道。

说完之后,智宵就低着头,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手心里全是冷汗,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大厅里一片寂静。

智申端着漆杯的手停在半空,深邃的目光落在智宵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旁边的几个家臣也都惊呆了。他们何曾听过这位平日里只知玩乐的二公子,说过如此深刻的话?这番见解,虽然听着有些刺耳,但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有那么点道理?尤其是联系到智氏如今的处境和大公子的行事风格。

过了好一会儿,智申才缓缓放下漆杯,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响。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夸奖,只是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你能有所思,不算全无长进。”

“思无邪”?这是孔子对《诗经》的评价,意思是思想纯正,没有邪念。老爹用这句话来评价他,是几个意思?是说他想多了?还是说他出发点是好的?

智宵有点懵,完全摸不透老爹的心思。

“既已知读书之益,便当持之以恒。”智申站起身,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祁氏的婚事,家族自有安排,你安心待在府中,莫要再起波澜。”

“是……孩儿遵命。”智宵连忙应道,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至少没挨骂。

“下去吧。”智申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孩儿告退。”智宵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这间让他压力山大的正厅。

直到走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妈呀!吓死我了!”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差点就玩脱了!”

刚才那番话,现在回想起来,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胆量。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敢当着老爹的面,隐晦地臧否起他最看重的继承人来。

“不过……老爹最后那句‘思无邪’,到底是啥意思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阿旁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在外面,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

“没事没事,有惊无险!”智宵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又想起一事,拉住阿旁,“对了!鲁老丈那边怎么样了?东西……开始做了吗?”

这才是他眼下最关心的正事!老爹这关是糊弄过去了,但未来媳妇儿那关,还得靠他的“秘密武器”呢!

阿旁连忙点头:“公子放心!鲁老丈已经领会了您的意思,找了几个最可靠的徒弟,正在悄悄赶制呢!他说保证在纳征之前,给您弄好!”

“那就好!那就好!”智宵总算放下心来,“记住!一定要保密!尤其是不能让我哥知道!不然……咱们都得玩完!”

“小的明白!小的嘴巴严得很!”阿旁拍着胸脯保证。

主仆二人一边嘀咕着,一边往院子里走。

刚踏进院门,就看见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二公子!阿旁总管!”小厮跑到跟前,喘着气说道,“方才……方才外面送东西进府,小的去帮忙接收,听到……听到一些关于祁家三娘子的……新传闻!”

“哦?什么传闻?”智宵心里一动,立刻来了兴趣。

小厮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外面都在传……说这位祁三娘子,不仅才学出众,性情清冷,而且……而且眼光极高,之前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其中不乏一些家世显赫的公子,可都被她……以各种理由给拒了!甚至有一次,还当面让一位前来献殷勤的邻郡大夫之子……下不来台!”

“嚯!”智宵眼睛瞪圆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还有这事?!具体怎么下不来台的?”

“具体的不清楚,就听说那位公子作了首诗想讨好三娘子,结果被三娘子当场指出诗里用典错误,还……还反作了一首诗给怼了回去,极尽嘲讽……那位公子当场面红耳赤,羞愤离去,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噗——”智宵差点笑出声。好家伙!这位祁三娘,不仅是冰山才女,还是个毒舌学霸?!专治各种不服和附庸风雅?

这……这人设,也太带感了吧?!

不过,笑过之后,智宵的心又沉了下去。

连家世显赫、主动献殷勤的都被怼成那样,他这个名声不咋地、还是被硬塞过去的“便宜未婚夫”,到时候……岂不是要被怼得生活不能自理?

他突然觉得,光靠一套改良的文房四宝,就想打动这位祁三娘……

难度系数,好像……又增加了不止一个级别啊!

“看来……我这武器,还得再升级一下才行……”智宵摸着下巴,眼神再次变得深邃起来,开始琢磨起新的对策。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