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烛火被穿堂风掀得摇晃,林骁的影子在青砖墙上来回扭曲。
他屈指叩了叩石桌,指节撞在许堂主刚推来的密信上——那是半片染着茶渍的素笺,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胡三”两个字被墨汁洇开,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这是三天前在马厩梁上掏到的。”许堂主喉结滚动,灰布袖口蹭过石桌时带翻了茶盏,褐色液体溅在“胡三”二字上,“那老东西总说自己是喂马的,可上月西谷送来三十头铁鬃牛,他能叫出每头牛的奶量。”
吕护卫的手按在腰间雁翎刀柄上,指节绷得发白:“末将这就带人去马厩。”
“慢。”林骁抬手截住他的话,目光扫过董谋士摊开的地图。
地图边角卷着,“兽神节”三个字被朱笔圈了又圈,“夏侯渊要的是一网打尽,咱们现在冲过去,打草惊蛇不说,指不定还漏了更深的线。”
董谋士的狼毫在“胡三”名字旁画了个圈,笔尖戳破纸背:“少城主说的是。
这胡三能在盟里藏十年,必是有套稳妥的传信法子。
咱们得引他自己把尾巴露出来。“
赤焰蹲在林骁肩头,火鳞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少年伸手摸了摸它脖颈,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阿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小骁,猎人要等兔子自己撞树。”他指节抵着下颌,指腹蹭过短刀刀鞘上的凹痕——那是十二岁时跟着阿爹进山,被野猪撞出来的,“许堂主,你继续给夏侯渊送假情报。说...就说盟里要在兽神节前把所有高阶兽核转移去南峰密室。“
许堂主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这...这消息太真了,万一夏侯渊起疑。”
“他不会。”林骁的拇指摩挲着短刀吞口兽的眼睛,“上月咱们故意让影卫截走半车兽核,他尝到甜头,正等着更大的饵。”他抬眼时,烛火在眼底烧出两簇小太阳,“吕护卫,你带五队暗卫,从后墙翻进马厩,把胡三的草料棚子底下挖条地道。”
“末将领命!”吕护卫抱拳,雁翎刀鞘撞在石凳上发出清响。
“董先生。”林骁转向白胡子老者,“麻烦您去演武场,挑二十个会口技的兄弟,今晚子时在西角楼学夜枭叫——胡三要是传信,八成会用这个。”
董谋士抚须而笑,狼毫往袖中一插:“老朽这就去,保准叫那夜枭叫得比真的还像。”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合上时,林骁听见外头更夫敲了三更。
赤焰突然抖了抖耳朵,火鳞“噌”地窜起三寸高,在青砖地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少年弯腰捡起脚边的野菊花瓣——是今早去城墙时沾在靴底的,现在已经干了,脆得一捏就碎。
“走。”他拍了拍赤焰的背,“咱们去马厩后头的老槐树。”月上中天时,林骁蹲在老槐树枝桠间,树皮蹭得他后背发痒。
赤焰缩成团伏在他怀里,火鳞收敛成暖黄的光,像块烧红的炭。他闭起眼,舌尖抵着上颚——这是“兽灵共鸣”的起手式,阿黑教他的。风里飘来马粪的酸臭,混着夜露的凉。
林骁的意识像根细丝,轻轻缠住了东头草垛里的田鼠,又掠过檐角的麻雀,最后停在西墙根的夜鹰身上。
那只鹰的爪子扣着墙砖,脖颈转动时,瞳孔里映出个佝偻的身影——穿粗布短打,腰间别着把铜勺,正是马厩的胡三。
林骁的手指在树干上掐出月牙印。胡三左顾右盼了三回,才猫腰钻进草料棚。
片刻后,棚顶的稻草簌簌作响,一截黑木管子被捅了出来——和许堂主说的地道对上了。
“来了。”林骁轻声道。赤焰的尾巴尖在他手背上扫了扫,是回应。
西角楼方向传来夜枭的啼叫,一声,两声,第三声拖得老长。
草料棚的门“咔”地开了条缝,胡三探出半张脸,铜勺在月光下闪了闪。
林骁摸出怀里的短刀,刀柄上阿爹的体温还在,烫得他掌心发疼。
“上!”
喝令混着瓦片碎裂声炸吕护卫的雁翎刀先劈断了胡三的铜勺,董谋士带的口技队突然改学狼嚎,惊得马厩里的战马踢得木栏哐哐响。
胡三转身要跑,赤焰的火舌已经舔到他后颈,焦糊味混着汗臭腾起。
“别...别杀我!”胡三瘫在地上,裤裆湿了好大一片,“我招!
我招!
夏侯渊那狗贼说...说兽神节半夜要攻城,他买通了北城门的张统领,到时候放他的狼骑进来。“
林骁的短刀抵在他喉结上,刀尖微微发颤:“还有呢?”
“还有...还有他在祭坛底下埋了尸毒!
说是要让兽神显灵那天,所有异兽都发疯!“胡三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真的!
我亲眼见他的人抬着陶瓮下去的!“
赤焰突然仰头长嚎,声浪震得老槐树的叶子簌簌往下掉。
林骁抬头,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收了短刀,冲吕护卫点头:“捆紧了,送地牢。”
“少城主!”董谋士从草料棚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油皮纸包,“这是刚从地道里掏的,全是近三月的密信。”
林骁接过纸包,指尖触到最上面那封时顿住了——信皮上的朱砂印他认得,是兽王盟的暗卫令牌。
他捏着信的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
“集合所有堂主。”他转身走向密室,赤焰的火鳞在晨光里烧得更旺,“半个时辰后,演武场点兵。”
东边的山梁后,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像闷在云层里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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