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井底的刑台在战旗红光中震颤,十二根石柱上的锁魂丝如活物般收缩,将陆昭与阿依逼向中央。
往生阁阁主的黑袍无风自动,袖口“拓土”图腾渗出的暗红血光里,竟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竹冠雷纹——那是三十年前被六师叔陆明修斩伤后留下的魂毒,此刻正随着战旗颤动隐隐作痛。
“陆明修的师侄……”阁主的声音低沉如锈铁摩擦,锁魂丝在掌心凝成的三头蛇首顿了顿,蛇信上的魂火竟暗了半分!
“三十年前在血潭底,他的青竹冠雷纹曾在本座魂体刻下十七道痕,至今阴雨天仍会崩裂。”
他抬手,黑袍袖口滑落,小臂上十七道焦黑纹路在雷光中若隐若现,每道都透着天师道纯阳之力的灼烧感。
阿依的银镯碎片突然发烫,碎片裂痕中渗出的黑血,与阁主魂体的雷火伤印产生诡异共振。
她指尖掐出巫祝法诀,十二枚蛊铃在腕间爆出血色流光:“你怕他。”
这是阿依蛊虫感知到阁主魂体震颤的笃定,“你袖口的锁魂丝,至今还带着他雷火的灼痕。”
阁主的黑袍骤然鼓胀,战旗红光却泛起涟漪。
陆昭敏锐捕捉到护土碑残片的悲吟节奏变化——那是六师叔刻在碑底的“归乡”咒文在共振。
他踏起北斗禹步,剑鞘八卦纹与青竹冠残片共鸣,虚空中竟显形出半道青竹虚影,衣摆上的血莲纹与阿依腕间银镯碎片完美重合。
“住口!”阁主怒吼,蛇首锁魂丝却在青竹虚影前蜷缩半寸!
“他若此刻在此,本座自然会忌惮三分,”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恫吓,“可如今他怕是抽不开身——北疆的地脉动荡,孟婆殿的汤池翻涌,哪一处不需要他陆明修费心?”
这话半真半假,却泄露了关键:六师叔此刻正被某种无形的势力牵扯,怪不得在地府界内不见六师叔现身。
陆昭心中一凛,青城山学艺时,师傅对这位“离魂堂叛徒”始终语焉不详,此刻却从开疆派魂体口中听到带着忌惮的颤音。
他抓住机会,将雷泽剑刺入护土碑裂痕,剑身上“斩鬼”二字与青竹虚影重叠,显露出碑底被锁魂丝掩盖的真容:
“拓土成疆”四字下,用苗文刻着“陆明修血印·庚辰年断”,每笔都带着雷火灼烧的痕迹,像是六师叔提前三十年埋下的破阵暗号。
阁主的身影出现三道裂痕,那是六师叔残魂投影造成的魂体震颤。
他惊恐地望向战旗,却见护土碑残片在青竹雷光中崩解,露出底下刻着的“归”字残痕——那笔锋凌厉如剑,正是六师叔独有的“逆笔藏锋”,当年正是这招斩断了开疆派的锁魂丝母巢。
“当年在血潭底,他明明被本座的锁魂丝绞碎了半片护心鳞——”阁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可他竟还能将道魂封入青竹冠……”
阿依的金纹蚕趁机钻入阁主腰牌,翅尖磷光映出震撼画面:六师叔的青竹冠残片里,竟缠绕着一缕淡金色的道魂微光,正是当年他在孟婆殿为救圣女时剥离的本命精魄。
每丝微光都刻着“护土”二字,如活物般在阁主魂体中游走,啃噬着锁魂丝的根基,逼得阁主不得不后退半步,黑袍上的“拓土”图腾竟开始剥落。
井底突然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地下室顶部的青砖竟映出枉死城第九层的景象:六师叔的青竹冠悬浮在刑台中央,冠上的雷纹与护土碑残片遥相呼应,而他的身影半透明,分明是用道魂之力强行凝聚的虚像。
衣摆上半朵未完成的血莲纹,正与阿依腕间银镯遥相呼应,每道雷纹都在发出不甘的清啸。
“看够了吗?”
阁主趁机凝聚锁魂丝,却发现力量已减弱三成,“就算他留了一缕道魂在此,此刻也被本座的‘拓土战旗’困在冥土深处——”
话未说完,陆昭的雷泽剑已带着青竹虚影斩落,剑刃劈开锁魂丝时,竟发出六师叔当年的清啸:“昭儿,护土碑的背面,刻着开疆派的骨血!”
护土碑残片应声崩裂,露出背面用战魂鲜血刻着的名单,第一个名字正是阁主的本体——“癸丑年冬,北疆守将陈破虏,私铸锁魂丝三百道,以战魂归乡执念为引,妄图在冥土筑城。”
陆昭指尖划过碑底血印,雷泽剑突然嗡鸣——那是六师叔独有的剑诀共振,剑柄传来的震颤像极了童年时师叔拍他肩膀的力道。
他终于懂了阁主的颤抖:三十年前血潭,师叔竟将道魂锻入青竹冠,那些缠绕残片的微光,正是锁魂丝的天生克星。
当年斩落护土碑的雷光,哪里是斩碑,分明是将自己的道魂化作了锁魂丝的天敌。
阿依的银镯碎片突然拼合,镯面血莲纹如活物般游向雷泽剑的“斩鬼”二字,两种光芒在半空交织成阴阳鱼图案。
雷泽剑骤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剑身疯狂吸收周围逸散的功德碎片,那些曾被锁魂丝吞噬的幽蓝光点如百川归海般涌入剑刃,在“斩鬼”二字周围凝结成十二道雷火剑影。
“雷泽剑……竟能吞噬功德?”阁主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颤抖,锁魂丝在雷火剑影前蜷缩成蛇形,发出吸食骨髓般的“滋滋”声,“你以为凭此就能破本座的半步鬼仙之体?”
陆昭踏起六师叔亲授的“逆雷三划”,剑刃上的功德光芒与青竹冠残片共振,在虚空中划出巨大的“归”字剑诀:“师叔以道魂镇碑,早已将锁魂丝的根基刻入护土碑!”
雷泽剑裹挟着功德之力斩落,剑影所过之处,阁主的分身魂体如被刀劈的水雾般层层崩解,锁魂丝组成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缠绕着锁魂丝的半透明魂体。
雷泽剑刃劈开阁主魂体的瞬间,陆昭突然感觉有千万道热流顺着剑柄涌入心口。
那些被吸收的功德碎片在剑刃上疯狂游走,本应纯净的幽蓝光点,此刻却泛着暗红边缘,像被锁魂丝的邪祟气息污染。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中竟浮现出诡异幻象:自己手持染血的雷泽剑,斩落的不是锁魂丝,而是孟婆殿的引魂灯,灯油泼在忘川河上,将河水染成血色。
更远处,无数战魂的甲胄上“拓土”二字泛着金光,他们举着战旗向他逼近,旗面“拓土成疆”的血字与他剑刃的魔纹遥相呼应。
“陆昭!”阿依的声音突然遥远,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指尖在渗血,雷泽剑的“斩鬼”二字正发出诡异的红光,与青竹冠残片的雷光激烈对冲。
更可怕的是,剑鞘内隐约浮现出“囚魂”二字,与他在青城山见过的禁术典籍记载如出一辙。
阁主的分身魂体终于崩溃,锁魂丝如退潮的黑蛇般从他体内抽出,每根丝线都刻着极小的“拓土”战旗,旗面用战魂骨血浇筑的执念烙印清晰可见,那是开疆派用三百战魂的归乡执念凝练的邪祟印记。
他惊恐地望向陆昭手中吸收了功德之力的雷泽剑,魂体透明处可见六师叔的道魂微光如锁链般绞住他的核心:“陆明修……他竟以道魂之力铸碑……”
声音戛然而止,魂体化作万千光点,唯有最后一句嘶吼在刑台回荡:“锁魂渊的骨牢……你们永远逃不出……”
陆昭踉跄半步,雷泽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颤动,剑刃上的功德光彻底转为暗红,在他瞳孔里投下血色倒影。
他看见护土碑残片上的“归乡”二字在扭曲,竟渐渐变成“囚魂”,而六师叔的道魂虚影在剑穗上剧烈震颤,第一次露出焦急神色。
“昭儿,功德反噬!”六师叔的声音在识海炸响,“雷泽木承天地雷火,却也藏着焚心煞——快用‘雷泽归藏手印’镇剑!”
陆昭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血腥味混着功德烧焦的气息令人作呕。
他强提真气,掐出六师叔曾在青城山偷教的禁手诀,雷泽剑的红光这才稍稍收敛,但剑刃上的“斩鬼”二字已变成暗金色,像被渡上了一层魔纹。
阿依见状立刻扶住他,金纹蚕在她腕间疯狂振翅,翅尖磷光扫过陆昭眉心:“你的命火在变暗!雷泽剑的功德之力……带着开疆派的锁魂丝残孽?”
“不是……”陆昭咬牙,感觉有冰与火在经脉里拉锯,“是功德本身……太烈了。”
他突然想起《离魂堂秘典》的记载:“纯阳之器纳阴德,如人吞钢丸,轻则蚀心,重则入魔。”
此刻雷泽剑吸收的功德碎片,竟混着开疆派用来污染战魂的邪祟之力,正在他体内制造混乱。
陆昭捡起护土碑残片,发现背面还有六师叔的道魂印记,那是只有天师道亲传弟子才能看懂的剑诀轨迹:“雷泽剑承雷火之威,可纳功德为刃,遇锁魂丝逆划三式,自破其阵。”
但在字迹边缘,隐约还有一行被雷火灼刻的小字:“功德如双刃剑,过则焚心,切记以血莲纹为引。”
他猛然抬头望向阿依,后者腕间银镯的血莲纹正在发出微光,与他掌心的朱砂痣形成呼应。
原来六师叔早有预警,雷泽剑的功德之力必须与苗族血莲纹平衡,否则便会被邪祟反噬。
“阿依,把手给我。”陆昭的声音带着沙哑,掌心朱砂痣与银镯血莲纹相触的瞬间,两股力量在半空炸开阴阳鱼图案,雷泽剑的暗红光芒终于褪去,重新恢复为纯净的雷光。
但他知道,刚才那片刻的失控,已在识海深处留下一道暗红裂痕,像极了护土碑上被锁魂丝啃噬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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