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五十块钱，郑如松当众说出许升的踪迹。
恰逢许母生病，许念时没空理会这件事，即便有空，也没光明正大的理由治郑如松。
可偏偏郑如松昨天追着程齐要钱的事传遍了整个泥水湾，相当于把错误亮给许念时。
王铛铛的爹很会来事，今儿傍晚特意去找了许念时一趟。
许念时原话：“最近队里人心懒散，需要整治整治了。”
“咱们泥水湾在整个大队都是垫底的存在，其一原因便是某些人犯了错误不当回事，所以往后必须重视。”
句句没说郑如松，字字都是暗示。
以前骆正明、耿老六离开生产队时不见整治，为什么现在要整治？
本来对郑如松有想法的王铛铛他爹，听完后瞬间便明白了。
等着郑如松从镇上回来，直接把他铺盖卷丢出屋关上门，意思是像郑如松这样的白眼狼，他家不敢留了。
因着地势问题，泥水湾没有为下乡知青盖房子，全都是借住在村民家。
如今王家住不了，郑如松只得挨家挨户敲门去借住其他家，然而其他人也听到了风声，压根连门都没让他进。
无奈，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程齐。
“别家不让你住，凭什么你以为我会让你住我家？”
程齐讥讽道：“郑如松同志，你好歹是个知识分子，是因为读书多了所以脸皮才这么厚？”
“我、我……”
郑如松臊了个大红脸，“如果不是没了办法，我绝对不会来求你。”
“笑话！”
“你求我，我就得答应？”程齐嗤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昨晚我再三求你，你是死活只认钱不认人。”
闻言，郑如松嘴唇嗫嚅，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里屋做针线活的孙桂芝走出来，“小齐，你在门口和谁说话呢？”
“没谁，他这就走了。”
程齐没打算收留郑如松，说着话的功夫就要赶走对方。
孙桂芝好奇的过来，看到郑如松后愣了下。
“孙大妹子！”
郑如松愧疚的说道：“是我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
看着他手里抱着的铺盖卷，孙桂芝唇角翕动。
“晚上不好借宿，要是郑大哥不嫌弃，先在我家里住一宿吧？”
“妈！”程齐不满道：“你忘了昨天他怎么对我们的？”
“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我看郑大哥也是真没法了才来咱家。”
孙桂芝拉住程齐的手，“都是村里人，以后不指定啥时候会要人家帮忙，过去的就过去了行不小齐？”
“诶诶，孙大妹子说的是，昨天我真是有自己难处。”
“要不是家里急用钱，我也不会一直逼程齐同志，在这我给你赔个不是。”
郑如松正儿八经的拱手作揖道歉，紧接着又道：“以后只要程齐同志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招呼便可，也算是我赔礼的诚意。”
程齐抿紧唇，从许念时家里回来时他召集人开了个小会。
会议目的便是告知骆正明、耿老六他们，三天后会计重选，让他们发动认识的人选他定的人。
这个会计程齐没想过自己当，即便他想，许念时也会不遗余力的阻止。
平日里村里啥大事只会通知下乡知青，但关乎票选的事，他们也有一票。
郑如松下乡前是高等学校毕业的知识青年，后任高校老师，在知情队伍中备受尊敬。
按理来说他最适合当会计，然而许念时把着手中权不肯让，才用了手段把大字不识几个的许升弄上会计位置。
刚才孙桂芝便是提醒程齐，如果想插手选会计的事，郑如松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行，你可以借住，但是不能住我家里。”
程齐指着鱼塘方向道：“我们孤儿寡母，你一个外男借住不合适，你要想住就去和六叔凑合凑合。”
“好的好的，有片瓦遮身我已经很感激了。”
目送郑如松离开，程齐长吐出一口气，还是气不顺。
要不是昨天骆母雪中送炭，他的船就得被这老小子拿走一个半。
“马上选会计了，你也别多想了。”
孙桂芝安抚道：“平日里我看他不言不语的，也不和咱们村里人多说话，昨天可能是真的有苦衷。”
“不管他，选完会计再说。”
……
上一任会计是许家老人，到了大限才把位置腾给许升。
如无例外，许升也能在会计位置上坐到死，偏偏他自作孽。
“也不知道下个会计选谁，要是俺家里有人能当会计，我做梦都会笑醒。”
“想啥好事呢，就问问你家里都是泥腿子，有会算数的不？”
“几个工分加几个工分的事，掰着手指头还数不清啊？”
踏着黄昏，泥水湾的船只靠岸。
三三两两的人扛着渔网里的鱼回生产队，落后的许大山被程齐叫到一旁。
“有啥事？”许大山臭着脸道：“如果是你想当会计，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不会帮你。”
程齐摇头笑道：“不是我要当会计，是大山叔你当。”
许大山闻言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么好的机会你会放弃？”
“明人不说暗话，大山叔你觉得我想当能当得了吗？”
“当不了。”许大山直接了当道：“你虽然救了许婶子，但队长不会因为这就和你程家和好。”
他说的是程家，而不是程齐。
究其根本许念时仍然对当初程书贤压他一头，当了小队长的事耿耿于怀。
“所以，这个会计我不会当，而我认为大山叔最有资格。”
“呵，甭给我戴高帽子，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许大山不屑一笑，之前他就是觉得程齐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结果他好心把骆正明被困的事告知，结果反被程齐摆了一道。
若非许升整幺蛾子，指不定许天耕一家子怎么挤兑他。
“整个泥水湾壮年一辈里大山叔威望最高，街坊邻居说起来也无不是给大山叔竖大拇指哥。”
竖起大拇指，程齐继续忽悠道：“小时候我就觉得大山叔才是泥水湾最可靠的男人，一直拿你当榜样。”
说着不戴高帽子，在程齐三寸不烂之舌下，许大山从心的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