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王偶染风寒后，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
死时，已经形容枯槁，骨瘦如柴。
他没有等到母亲。
也没有亲眼看到塞外败退。
沈秋歌说，他是带着遗憾离去的。
人死，母亲的心也冷了下去，也没有了再留下的必要。
她爱的是燕州王。
不是燕州。
如果不是为解燕州王燃眉之急。
燕州百姓的死活根本与她无关。
更与赤族无关。
但沈秋歌拦下了她们。
他用剑抵在自己的颈间。
“赤族是燕州的恩人！”
“父王临终前，千番嘱托儿臣，一定要厚待赤族，绝不能负赤族之恩！”
他眼眶泛红。
“泉水之恩，尚未相报，怎么能让恩人们就这样离开！”
“既然执意要走，就从儿臣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母亲见他以命相要，犹豫后，留在了燕州。
……
世子继位，为燕州王。
尊醉妃为王太妃。
上官澜影任镇边威虏大将军。
上官灵羽任军机参赞。
上官锦书任城防营都统。
上官雪霁任粮草转运督
上官凝月任辎重总提调。
上官洛汐任鹰扬卫大都督。
上官诗筠任烽火台指挥使。
上官沁琳任军器监正。
上官沐瑶任侦骑司天监。
上官晴岚任卫戍中郎将。
……
赤族几代的力量被打空。
但母亲说，只要有一人还活着，赤族便能重回荣光。
这九百九十条赤族女子的命不会白白丢在沙场。
她们将照亮整个赤族的未来。
从今往后，赤族将会有燕州王的庇护。
只会更加的繁盛。
……
女孩儿驻守边疆，盯防着虎视眈眈的塞外。
她没有时间回城，只能通过书信与母亲和姐姐们交流。
书信中，母亲已经显怀，但仍贪恋杯中美酒。
每逢醉后，便独自跃上大殿房顶，迎着月光，翩翩舞剑。
母亲说这样有助于胎儿的生长。
其余九个姐姐过得也很好。
其中，担任鹰扬卫大都督的洛汐姐要成婚了。
新郎是个武将。
帐下攒有敌军人头数百颗。
战功赫赫。
很对洛汐姐的胃口。
燕州王沈秋歌遣人定期往哀牢山运送粮食、布匹等一些极为实用的物资。
也时常给她送各类稀奇的玩意儿，像无需烛火映照，便能在暗夜中散发柔和微光的琉璃盏，到江南巧匠精心雕琢、内里机关精巧，轻轻一拧，便能奏响悠扬婉转的曲调的八音盒……
每次送物必定附着一封撩动的信件，字里行间的炽热似能冲破纸张。
她不禁微微摇头，随即提笔，在回信中语气直白且带着几分嗔怪：“你且正经。”
沈秋歌依旧率性不羁，“我若正经，怕你不知我心，你于我，是心间最柔软处的朱砂痣，容不得半分伪装。”
女孩儿看后，眸中总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说实话，这位年轻的燕州王，除了身子骨看着柔弱些，其他方面倒也蛮不错的。
正如母亲所言。
一切都在安逸的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次年，入夏。
沈秋歌给她安排了两名副将。
?一名叫做周凛霄，一名叫做陈御戎。
他们两个都曾是老燕州王身边的侍卫长。
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吃过人肉。
身上有着腐臭的味道。
她不喜欢他们两个。
尤其是他们的眼神。
像鬣狗一样冷漠又充满攻击性。
“我不需要副将。”女孩儿写信，笔锋带着一贯的果决，素笺被漏窗的清风托起，在檀案上簌簌轻响。
“一个人军务繁身，实在辛苦。周凛霄、陈御戎二位皆是久经沙场、忠诚可靠之人，有他们替你分担些琐碎事务，你便能更专注于大事，你先试用些时日，若不合心，再遣回便是。”
沈秋歌的文字还是像往昔一样温柔。
……
夏末。
那一日，风柔得似水，光媚艳如霞。
周凛霄、陈御戎发现有一小股异服骑军出没。
似是塞外的探马。
女孩儿亲率六名亲兵跟随他们前去剿灭。
誓要将这批探马葬在燕州的土地上。
宽阔的原野上，披着重甲的铁骑像乌压压的黑云，军旗于阵列中央猎猎作响。
旗面之上，绣着麒麟踏祥云的图腾在风中肆意翻卷。
身着鎏金吞兽甲的男人位于阵前。
右手随意却有力的握住腰间的长刀刀柄，骨节微微泛白。
左手提着一个红头发女人的脑袋。
女人双眸紧闭，曾经艳丽的红发此刻凌乱地黏附在脸颊，被鲜血浸透，她的脸色因大量失血而变得惨白如纸。
女孩儿心头一颤。
一直驻扎在王城的燕州铁骑怎会出现在这里！
而阵前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竟然是燕州王沈秋歌！
他提着母亲的脑袋，眼神不再像昔日那般柔和，随之而替的，是狠厉的目光。
趁着女孩儿愣神之际，周凛霄、陈御戎突然动手！
电光火石间，女孩儿的腹部被陈御戎手中的银矛贯穿，她坐下的乌云踏雪被周凛霄手中的金乌环首刀斩去了马头。
女孩儿身躯一晃，随着乌云踏雪倒下，她也重重栽在了泥泞的草地上。
六名亲兵迅速反应，眼中杀意翻涌，纷纷拔刀攻向周凛霄、陈御戎。
他们六兄弟本是流落到燕州的难民，与女孩儿偶然相遇下，被招募进营中，女孩儿不仅给予了他们温饱，更教授他们武艺。
在他们心中，与女孩儿之间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从属关系。
陈御戎猛地抽回银矛，带出一道凌厉劲风，矛头的鲜血顿时飞溅而出，在半空中划出数道殷红弧线。
他身形一转，手中银矛仿若灵动游龙，在身前飞速舞动，眨眼间便挽出一片密集如林的枪花。
周凛霄双腿一夹马腹，猛地从马背一跃而起，如苍鹰展翅，手中金乌环首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划出一道金色弧光。
……
“为什么？”
女孩儿牙关紧咬，艰难地从地上撑着爬起，大量殷红的血液如决堤的洪水顺着她腹部骇人的血窟窿源源不断的淌下。
陈御戎一抖手中银矛，殷红的血滴顺着矛身簌簌滚落。
“你是妖女。”
周凛霄五指如钩猛地张开，像一张大网牢牢的将最后一名亲兵的脑袋死死按进了草地里。
亲兵拼命挣扎，发出沉闷的嘶吼，断裂的四肢在地上徒劳地扑腾着。
周凛霄丝毫不为所动，手中金乌环首刀寒光一闪，顺着亲兵的脖颈迅速划过，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划开了皮肉，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溅落在草地上，翠绿的草叶瞬间染得通红。
“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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