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轻轻颤动时，甄悦正用能量暖贴贴着他冰凉的后颈。
这是她从急救箱翻出的最后三片暖贴，前两片已经贴在他心口和后腰——那里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连血管的青紫色都清晰可见。
醒了。雷诺的声音像块压舱石，他正半蹲着，戴着手套的手指悬在林宇瞳孔上方三厘米处。
这位黑白仲裁者的战刀还插在五步外的地面，刀身的震颤不知何时停了，却在金属表面凝出细密的水珠，是空气里的湿气被刀身的冷意逼出来的。
林宇的眼珠缓缓转动，首先撞进视野的是甄悦泛红的眼尾。
她的刘海沾着汗珠，发梢垂下来扫过他的额头，带着股淡淡的能量枪火药味——方才她举着能量枪为他开路时，枪管肯定过热了。
别...别晃。他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好大的劲。
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碰到甄悦攥着他手腕的手。
那双手因为长时间握枪，虎口处磨出了新鲜的血泡，此刻正用指腹轻轻摩挲他腕间的幸运符，小太阳刻痕里渗出的金光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先别说话。雷诺的手套按在他颈侧，监测仪的红光在他掌心亮起，灵魂残留度降到79%了，但星核稳定值只有23。
你现在相当于灵魂体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稍微用点力就会...
群体。林宇突然打断他，喉结动了动，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是整个群体。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深潭。
玛雅正擦拭粒子枪的手顿住，枪管上的蓝光滋啦一声闪了下；露西的操作屏原本在跳动着灵魂残留度的数据流，此刻突然黑屏两秒，重新亮起时显示着紧急通讯锁定中；雷诺的监测仪滴地发出警报，林宇的心跳从47跳到62——这是他强行提气的代价。
甄悦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掌心。
她想起方才在意识空间里，那些割得灵魂体生疼的记忆碎片——原以为是黑珠核心的防御机制，现在听林宇这么说，那些碎片里藏着的，怕不是成百上千个灵魂的执念？
怎么说？玛雅把粒子枪往臂弯里拢了拢，战术靴在地面碾出半道浅痕。
她作为反抗军首领，见过太多群体意识的疯狂，但能让黑珠核心都成为容器的群体......
林宇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自己太阳穴。
那里还残留着意识空间崩塌时的刺痛，像有根细针扎在神经上：在抓住那团白光前，我...我触到了其他灵魂的情绪。
恐惧、不甘、愤怒......不是单独的，是叠在一起的。
就像...就像他们共享着同一个执念。
露西的操作屏突然弹出一串绿色代码，她快速扫过，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黑珠核心能量暴跌90%后，我侵入了它的底层数据。
果然——她调出全息投影，无数光点在众人头顶浮动，这些光点是独立灵魂的能量特征，现在它们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了。
雷诺的战刀突然发出嗡鸣。
他伸手握住刀柄，刀身的凉意顺着手臂往上窜：群体意识同步，意味着有个主脑在控制。
或者......他的目光扫过林宇腕间的幸运符，那抹淡金的光又亮了些，他们自愿融合？
自愿？玛雅嗤笑一声，粒子枪的蓝光骤然暴涨，被塞进黑珠当电池也算自愿？
不。林宇摇头，喉间泛起腥甜。
他能感觉到灵魂体的伤口在渗血——不是肉体的血，是星核能量的灼烧感，那些情绪里...有解脱。
像是终于找到了同类，终于不用再独自挣扎。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露西的操作屏还在滴滴作响，像倒计时的心跳。
所以我们需要分离这些灵魂。甄悦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戳破了凝固的空气。
她松开林宇的手腕，从战术背包里摸出能量棒，剥了包装硬塞进他嘴里，先补充能量。
林宇咬着能量棒，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这是甄悦总说只有任务失败才吃的草莓味，现在她却拆了自己藏在背包最里层的那根。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这姑娘举着灵魂回收器说我要当最厉害的助手，现在她的指节因为用力发白，连能量棒的包装纸都被揉成了团。
分离同步的群体意识...露西的指尖停在全息投影上，联盟有项秘密技术，叫灵魂共振仪。
理论上可以通过频率干扰，让融合的灵魂重新显化个体特征。
在哪？玛雅的粒子枪已经挂回腰间，她扯下战术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紧绷的作战服，我带小队去拿。
第三区地下研究所。露西调出地图，红色标记在全息投影上闪烁，但那里归星际元老直接管辖，有十二层防御系统，还有...
还有黑白仲裁者的巡逻队。雷诺接话。
他的拇指摩挲着战刀的纹路，我可以给你们伪造通行码。
但只能撑十分钟。
玛雅扯下一缕头发缠在耳后，这是她行动前的习惯动作：足够了。她冲林宇点点头，你好好养着，我们带回共振仪。
等。林宇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还是凉的，但力气比刚才大了些，黑珠核心虽然瘫了，可主脑还在。
你们...
我们会小心。玛雅抽回手，拍了拍腰间的粒子枪，倒是你，别硬撑。
她转身走向舱门时，战术靴的声音在金属地面敲出利落的节奏。
舱门开启的瞬间，冷风灌进来，吹得露西的操作屏晃了晃，却没吹乱玛雅扎得利落的马尾。
我需要连接联盟数据库。露西坐回操作台前，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的速度更快了，共振仪的使用手册可能在加密档案里。她抬头看了眼林宇，你灵魂里的白光...能让我看看吗？
林宇闭眼。
那团白光在灵魂碎片里安静地躺着，像颗被小心包裹的星子。
他试着将它推到灵魂表层，甄悦突然轻呼一声——他腕间的幸运符金光暴涨，在两人交握的手间凝成个淡金色的光团。
这是...露西的呼吸突然急促。
她的操作屏疯狂闪烁，所有数据都在朝着光团的频率调整，这是...原始灵魂的波动！
没有被污染，没有被融合的原始灵魂！
林宇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
他知道这是强行外放灵魂体的代价，但看到露西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疼也值得。
甄悦慌忙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血，指尖却在发抖：你疯了？
这是钥匙。他扯了扯嘴角，血珠滴在幸运符上，被金光瞬间吸收，能打开群体意识的钥匙。
露西的操作屏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她的手指猛地顿住，全息投影里的地图突然被红色覆盖——那是玛雅小队的位置。
怎么了？雷诺的战刀已经出鞘，刀身映出露西发白的脸。
第三区的防御系统...提前启动了。露西快速敲击键盘，他们检测到了伪造通行码，现在所有通道都在封闭。
还有...她咽了口唾沫，通讯频道里有段加密消息，是发给...发给星际元老的。
说什么？甄悦的能量枪不知何时握在手里，枪口微微发颤。
露西调出音频，机械音在舱室里响起：目标已接触原始灵魂，计划提前。
清理者即刻启程。
林宇的心跳监测仪突然发出尖啸。
他感觉灵魂体的伤口又裂开了道缝，疼得眼前发黑。
甄悦的手牢牢扣住他的肩膀，像要把自己的温度全渡给他。
雷诺的战刀重重插在操作台上，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朵发疼。
他盯着全息投影里玛雅小队的红色标记，那些光点正在快速移动，却被越来越多的蓝色防御网包围：清理者...是元老的直属部队。
他们来了。
舱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很沉。
露西的操作屏还在响，玛雅的通讯请求不断弹出，显示着正在突破防御；甄悦的能量枪开始预热，枪管冒出淡蓝色的雾气；雷诺的战刀在操作台上刻出深痕，每道痕迹都对应着清理者的行进路线。
林宇望着腕间的幸运符。
那抹金光不知何时变得像太阳般耀眼，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暖黄的影子。
他突然想起意识空间崩塌前，那团白光安定下来时的触感——不是脆弱的烛火，是藏在灰烬里的火种，随时能燎原。
露西。他的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查元老最近的通讯记录。
特别是...和黑珠核心有关的。
露西的手指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有他熟悉的锐光：已经在查了。
不过...她的操作屏弹出条新消息，发件人显示为未知，有个匿名账号给我发了段视频。
全息投影亮起时，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
画面里是间封闭的实验室，金属台上躺着颗泛着幽光的黑珠——和他们摧毁的那颗几乎一模一样。
而站在黑珠前的人，穿着黑白仲裁者的制服，肩章上的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是...雷诺的声音突然卡住。
他认出那是自己的同僚，上周还和他喝过酒的仲裁者，怎么会...
视频的最后，那人转头对着镜头笑了。
他的瞳孔里泛着和黑珠一样的幽光，嘴唇开合的口型，正好是露西刚刚听到的那句话：目标已接触原始灵魂，计划提前。
清理者即刻启程。
舱室里的警报声还在响。
甄悦的能量枪嗡地启动，蓝光在她指尖跃动；雷诺的战刀拔出战台，刀鸣混着警报声，像首绝望的战歌；露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试图追踪视频来源；而林宇望着全息投影里那个熟悉的仲裁者，突然想起意识空间里那些重叠的情绪——解脱、同类、终于不用再独自挣扎。
原来他们早就在这里了。
在联盟的阴影里，在仲裁者的制服下，在每个以为安全的角落。
而现在，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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