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指尖刚触到回收器暗纹,后颈就泛起刺骨寒意。
那是黑珠在意识层面的威胁——像有无数根细针正往他脑仁里钻,每一根都裹着死字。
他咬了咬舌尖,血腥气在口腔炸开,痛觉像根钉子,把涣散的意识重新钉回颅骨里。
心跳187,血压临界值。露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进来,带着电子音特有的尖锐,林宇,你的星核金光流速加快了30%。
甄悦的能量枪在他身侧抬起,枪管微微发颤。
她没看操作屏,只盯着他的瞳孔——那里面映着黑珠表面蠕动的暗红纹路,像团活过来的血蛭。
上回老周测试时,她守在急救舱外,看他的灵魂体在回收器里被扯成丝,当时她也是这么盯着,盯着监测仪上疯狂跳动的生命体征线,直到它变成刺目的直线。
稳住。林宇冲她笑,嘴角扯得生疼。
他能感觉到回收器的震动正顺着脊椎往脑子里钻,每一下都在拆解他的感官:视觉先开始模糊,黑珠的眼睛变成一片红雾;听觉却异常清晰,雷诺战刀出鞘的轻吟,玛雅粒子枪充能的嗡鸣,还有甄悦喉间压抑的抽气声,都像刻在耳蜗里。
三秒后连接。露西的声音突然变远,像隔着层水幕。
林宇的拇指重重按下暗纹。
眩晕感来得比预想中更猛。
他踉跄一步,胃里翻涌着酸水,眼前的红雾突然裂开道缝隙——等再聚焦时,他站在了一片灰白的荒原上。
风是冷的,带着铁锈味。
远处漂浮着碎片,有的是孩童的笑声,有的是女人的尖叫,有的是金属撕裂的轰鸣。
林宇伸手去抓最近的一片,指尖刚碰到,那碎片就炸开,变成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是老周,测试失败时的老周,他的灵魂体正被无形的手扯成半透明的丝,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凝固的惊恐。
退出去!老周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这不是单个意识源,是...是陷阱!
林宇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出发前雷诺拍他肩膀的力道,想起甄悦擦他掌心幸运符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小影子,想起玛雅说酒钱记你账上时,嘴角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纹。
他攥紧拳头,掌心的灵魂碎片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那是甄悦第一次任务送他的,刻着小太阳的碎片。
老周,他对着空气喊,我带了援军。
话音未落,荒原开始扭曲。
原本漂浮的碎片突然凝聚成实体:左边是张布满弹孔的指挥台,右边是具穿着反抗军制服的尸体,正缓缓抬起手,指尖渗出黑血;头顶的云层里,无数双眼睛在开合,每一双都和黑珠表面的眼睛一模一样。
林宇的星核突然发烫。
金光从他指尖溢出,像活过来的蛇,缠上最近的眼睛。
那眼睛发出刺耳的尖叫,瞬间崩成齑粉。
他这才发现,那些碎片里的情绪——恐惧、愤怒、绝望——正顺着他的皮肤往身体里钻。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想就地躺下,任那些黑血般的情绪把自己溺死。
小太阳。他呢喃着,摊开掌心。
灵魂碎片的金光更亮了,像颗被点燃的星星,驱散了周围十米的黑暗。
那些负面情绪触到金光就消散,化作淡紫色的烟雾。
林宇突然明白过来:回收器的深层功能不是追踪,是共鸣——用他的灵魂做引子,去触碰另一个灵魂的核心。
他开始往荒原深处走。
每一步都踩碎一片记忆:有母亲给孩子系围巾的温暖,有士兵在战壕里互相传递最后一块压缩饼干的默契,有科学家在实验室里捶着失败的实验数据大笑的疯狂。
这些记忆的主人各不相同,却都带着同一种特质——他们的灵魂,都曾被黑珠吞噬过。
原来如此。林宇停在一片泛着蓝光的碎片前。
那是个少女的脸,眼睛里却没有焦距,你不是主脑,是...是所有被你吞噬的灵魂,共同组成了现在的意识体。
蓝光碎片突然剧烈震动。
所有漂浮的记忆都开始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
林宇被卷进中心,看到了更深处的画面:无数半透明的灵魂体缠绕在一起,他们的痛苦、不甘、对生的渴望,像无数根丝线,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就是黑珠的意识源。
你以为能掌控我们?少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带着无数重叠的声线,我们才是主人!
林宇的星核开始灼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体正在被拉扯,像块被揉皱的布。
但他笑了,笑得很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所以你们更怕被彻底遗忘,对吗?
你们用吞噬新灵魂来维持意识,却又被新灵魂的记忆污染,变得越来越混乱。
漩涡突然停滞。
你需要我。林宇往前一步,灵魂碎片的金光几乎要穿透他的手掌,我能帮你们...也能彻底摧毁你们。
沉默持续了三秒。
然后,所有记忆碎片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宇看到最中心的位置,有团微弱的白光——那是某个灵魂最后的执念,像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熄灭。
时间到了。他对着空气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露西,坐标同步!
甄悦,准备切断干扰!
通讯器里传来露西急促的应答:同步完成!
黑珠核心能量波动异常,玛雅的粒子枪已锁定!
林宇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抓那团白光。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的瞬间,整个意识空间开始崩塌。
荒原裂开巨大的缝隙,记忆碎片像被碾碎的玻璃,割得他灵魂体生疼。
他能感觉到现实中的排斥力——那是黑珠在拼命把他往外推,像要把侵入者从身体里挤出去。
抓住了!他低喝一声,将白光裹进灵魂碎片的金光里。
星核的金光突然暴涨,像颗小太阳在他体内炸开。
意识空间的崩塌速度更快了,他能听见自己灵魂体撕裂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可怕。
撤!雷诺的吼声穿透意识屏障,甄悦,能量枪覆盖!
玛雅,准备射击!
林宇感觉有双手在拉他——是甄悦的手,带着熟悉的温度,混着能量枪的焦糊味;是雷诺的战刀,刀身的凉意顺着灵魂体往上传;是玛雅的粒子枪,蓝光在他意识边缘跳跃,像道安全线。
最后一刻,他看到那团白光在灵魂碎片里安定下来,像找到了归属。
然后,黑暗重新笼罩了他的意识。
现实中的林宇突然踉跄着栽倒。
甄悦的能量枪当啷掉在地上,她扑过去接住他,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倒抽口冷气——他的体温低得吓人,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头。
雷诺的战刀哐地插在地上,刀身还在微微震颤。
他蹲下来,用指节碰了碰林宇的颈动脉,触感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心跳47,星核金光几乎要熄灭。
玛雅的粒子枪缓缓垂下,枪口的蓝光暗了又亮:黑珠核心的眼睛全闭合了,能量值暴跌90%。
露西的操作屏突然弹出血红色警告:灵魂连接残留度87%,他的灵魂体...有30%还卡在里面!
甄悦的手指扣住林宇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她刚才擦过的幸运符,小太阳的刻痕里,正渗出极淡的金光,像黎明前最后一缕即将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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