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予君歌一曲 > 第九章良缘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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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院子已戌时末,许龄累得瘫软在床,此时就连张嘴说话的精力都没。

小丫鬟伺候着她更衣,嘴中叨叨着:“小姐回得晚,还这么累,真是不公平,我瞅着七小姐酉时便回了院子……”

紫苏端着洗脚水上前赶走她:“冬杞你这小丫头胡说些什么呢,这是大夫人器重小姐,日后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胡说,我定撕了你的嘴。”她一边说着,一边伺候着许龄脱鞋。

紫苏素来稳重,冬杞年纪尚小,心性不稳,性子活泼,因十分讨云娘欢喜,李妈妈对她管的并不严,反倒是被紫苏教训了不少次,如今颇有些惧怕她。

闻言冬杞噘着嘴郁闷地连连点头,注意到自家小姐看了过来又笑起,挤眉弄眼的逗人开心。

许龄刚恢复了些精神,又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一瞬失力软软地倚着紫苏。

紫苏哪里不明白是这小妮子在搞怪,没好气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冬杞见势先一步跑出房间。

一场责骂就这样被避及。

“这丫头愈发没规矩了。”

夜更深。

熏炉缕缕香烟飘散,男子捧书坐于案前,其神情专注凝重,周遭寂静无声。

屋檐下值夜的小童受夜蛊惑,思绪涣散双眼不受控制地合着,脑袋点点渐渐进入梦乡。

更深露重,一阵风自窗而进,一时间书桌上被镇纸压迫的宣纸“唰唰”作响。寂静被打破,案前埋首之人终于抬起了头,廊上小厮似有所察觉于梦中惊醒。

院子里起了雾,花草此刻尽数隐于雾中,此刻只能瞧见朦朦胧胧的轮廓。

“雾笼楼台迷津渡,晓风解意皎月出”他想起白日的那诗句。

年轻的婢子着湖绿色薄衫,不卑不亢、谈吐大方。

小厮换冰后自廊下走进,并未听见自家公子的嘀咕,如旧将换上新鲜热茶,再续上熏炉里殆尽的香,刚停下困意又上头,小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看公子仍没有睡意,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已经四更天了,夏日夜短,您再不歇息天该亮了。”

年轻的公子收起目光,点头合上书卷。

在女子们日复一日艰苦的练习中,在万千民众的期盼下,六月,千呼万唤始出来。

夜色将天地融合,屋舍内灯火被点亮,期待已久的美人掀起面纱。

“我与夫君再见,便是在这菡萏宴上,我不知他是如何发现我的。”说到这儿,许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我也不知他是何时起注意到我的,视线与与他交汇的那一瞬,明明灯火晦暗连他面容都瞧不清,我却好似看见了那人脸上的笑。我心虚得紧,借着舞蹈转身避开他的目光,强装镇定地跳完了整支舞。因着做贼心虚,下了台我吩咐船夫赶紧划桨离开,全程也未敢再往他那儿看一眼……”

“阿璟,我保证很有意思,走吧、走吧。”慕寒心中兴奋不已,从席间站起,瞧着小舟越驶越远,生害怕没抓住人,急切地拉着徐绍璟。

船驶进镜池,许龄稍松了口气,不安地回首去瞧。

前头灯火已重新亮起,湖上长廊上婢女正探着身子换灯芯,紧绷的弦还未松下,忽见远处灯光晦暗中人影耸动,似有人奔走而来。

“船家,麻烦您靠过去。”

船夫顺着许龄指的方向,将船划了过去。

许龄心慌得紧,未等船停稳,便一跃跳下,迅速钻入半人高的花丛中。

借着花叶遮掩,她弓着身子,顺着墙根一路向西,一路寻摸,找到狗洞钻进府中。

慕寒领着徐绍璟来迟一步,只瞧见船夫一人撑着船离去。

他不死心地四处张望,见四周不似有人藏匿,长叹一口气,“唉~”

这菡萏宴令人索然无味,好容易发现一点乐子,结果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真是让人伤心啊。

见好友作出这副模样,徐绍璟只觉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叹什么气?你若觉得菡萏宴无趣遣个下人去说一声,我们就回去。”

“没什么。”慕寒有气无力地回道。

这么短的时间没道理人能跑没影啊。

如此想着,他又是一番张望,没寻到人还是不死心,拉着徐绍璟沿着长廊往前寻去。

“回去也无事可做,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我们好好瞧瞧这儿的景色,说不得我们徐大才子一时诗兴大发作出些流传千古的诗词。”

云桥景色为江州一绝,因着每年养护此处景物花费不菲,除菡萏宴外,平日里轻易不对外开放。

虽慕寒的样子瞧着不像想赏景,但他的话确实说的不错。

徐绍璟闻言笑意更甚,跟在他身后前行,“借你吉言。”

长廊每根枋梁上绘有彩画,具是出自名师之手,色彩鲜明,富丽堂皇。长廊完工后,书院曾派专人来仿下这些画作,以供学子学习欣赏。

当初在书院中见到那些画作时,徐绍璟便觉精妙绝伦,如今再实地仔细观赏更觉妙不可言。他只站在原地欣赏了片刻,回头就见慕寒走远,他无奈叹气一边追上,一边走马观花般浏览着。

许龄那头,因着府中大部分下人调去了云桥,她一路顺利地回到了院子,迅速改掉妆面衣服后提了灯盏迅速赶往云桥。

数百米长的长廊尽头是一片莲花,莲花池上走道由白玉石铺成,走道蜿蜒向前,皎洁月光铺洒其上,莲花因风轻轻摇曳,一时间这条路似引人走向仙境。

慕寒、徐绍璟二人不自觉在莲池前停下脚步。

恰逢此时,许龄提灯出现。

她葡紫色的衣衫因月光照耀似披上星辰,衣袂翩翩,眉眼如画。

行于其上的她,一时之间似仙子下凡。

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明,黛眉轻。

慕寒脑中浮现这句诗,眼角眉梢噙满笑,直勾勾瞧着她。

徐绍璟见来者是位女子,露出标准又礼貌的微笑。

疾行的许龄发现二人一顿,想着自己已经换了装扮,镇定地理了理衣袂微笑着上前招呼道:“徐公子、慕公子可是在此迷了路?”

徐绍璟不好直言,笑着点头道:“我二人被景色迷住行至此,一时间未找着人带路回去,若是小姐方便,劳烦您为我们引路。”

许龄实在招架不住慕寒的眼光,装作不好意思地笑着低下头,顺势走到二人前头,一边带路一边说道:“徐公子不必客气,若不是因我府上安排不佳,你们也不会迷了路。”

“八小姐,这身衣裙比方才的更好看。”慕寒不怀好意地开口。

闻言,许龄一滞,笑容散去。

徐绍璟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退后半步缀在最后,观察着二人。

只一瞬,她恢复平静,掩面笑道:“呵呵~谢慕公子夸赞。小女子今日一直在后台忙,倒是不知什么时候与公子见过?”

“应当是方才八小姐着急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吧。”

“原是如此,小女子当时衣裳不洁着急回去,还请公子见谅。”说罢,转身冲,慕寒行了个礼。

“哈哈哈!”慕寒大笑,“八小姐真是个妙人。”

“公子谬赞,小女子万万当不起。”

奇怪,慕寒看起来很高兴,但许八小姐看起来并不高兴。

徐绍璟看了许龄一眼,又瞧了慕寒几眼,一阵云里雾里。

“不知八小姐书院诗展那日一切可顺利?”慕寒突然问道。

“啊?”许龄疑惑。

徐少璟吃惊瞪大眼睛:我二人整日形影不离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看上了人家小姐?

随后冲慕寒促狭一笑,道:“八小姐,回去的路我已知晓,我还有急事就先行一步,阿寒你替我好好谢谢八小姐。”说罢,大步离去。

留下许龄独自面对慕寒一时气氛好不尴尬。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

许龄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张口道:“慕公子,我……”

慕寒上前一步,盯着许龄问道:“半月后的荷花游会你可会参加?”

荷花游会又为江州独有节日,百年间来成就无数良缘。在这天男女大防暂时会被放在一边,戌时后江州的所有适婚男女皆携一枝荷花出游,若遇钟意之人便赠与荷花,双方若互相钟意,男子则会在第二天请媒人上门提亲。

他的目光灼灼,言语似是认真。

许龄不明白他此为何意,装作羞怯地低下头盯着鞋尖思考。

久未得到许龄的回答,慕寒有些心慌,一时间脑子乱成浆糊,张着嘴良久才道:“薛礼并非良人。”

闻言,许龄心中疑惑瞬消,见他绕着这么大个弯子也要戏弄自己,抬头看向他:“慕公子慎言,姨娘与薛伯母乃是旧友,那日我们两家人只是结伴相游而已。”

这世间对女子多苛责,相看不成对男子来说并无什么,但于女子而言却似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一般。

夜风徐徐,许龄耳旁碎发迎风扬起,她面容严肃,语气认真。

慕寒瞧着她,瞧着她如星子般熠熠闪光的眼眸,嘴角不自觉上扬。

“今日前头人多眼杂,为防他人误会,小女子不便送公子回席上,就此别过,请公子见谅。”

慕寒嘴角瞬间耷拉下去,挽留道“八小姐!”。

可惜,话音刚出口,人已走出几丈远,慕寒后知后觉自己太过了冒昧,瞧着许龄远去的背影一时失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