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予君歌一曲 > 第八章良缘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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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看终以失败结尾,好在云娘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女儿说完原委后直接带着人回了府。

只是大夫人那边就不好处理了,消息刚传回府中,大夫人就让身边的心腹婆子请许龄前去谈话。

许龄刚回家椅子都没挨一下,一听传话,婢女连忙侍候她更换衣裙。

“咣、咣”两声,自袖中掉出支竹签。

“小姐哪儿来的竹签呀?”小丫鬟捡起竹签呈给许龄。

许龄接过竹签,垂眸瞥见签上半句诗,想起方才之事,“想来是方才不注意落在衣袖里的,将它收好。”说着将诗签递给小丫鬟。

“是。”小丫鬟将诗签收在匣子后,又细心整理起许龄的衣饰。

换好衣裙,许龄将丫鬟留在了屋中独自去了大夫人的院子,刚跨进毓安院便听见了厅内的议事声,门前伫立着的年轻丫鬟见人快步走上前。

是大夫人身边的得力丫头春雨。

春雨草草行了礼,笑道“六姑娘好,月庭管事正与夫人议事。外头将菡萏宴需要的花都送了来,堆了满满一院。奴婢头一次处理这事儿,正发愁着姑娘就来了,奴婢斗胆劳烦姑娘帮帮忙。”

她低头行礼时身子也未敷衍的低一低,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像是在请求,可她的语气是平淡的,连带着脸上的笑都假了起来。

知道多半是大夫人的意思,许龄习以为常,乖乖应下:“哪里的话,能为母亲分忧是我的荣幸。”

“那便有劳姑娘了,花都在后院堆着,奴婢还有事忙着处理,就不带您去了。”话末,作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快步离开。

许龄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轻车熟路往后院去。

踏入院子,只见琳琅满目的花卉在阴凉处静静绽放着,美不胜收,只是花粉有些浓,“咳!”许龄呛咳一声,不得不用手帕捂住口鼻。石桌上堆着厚厚一摞簿本,她坐下随手翻了翻,看着满院的花不禁长叹一口气,随后提笔开工。

空气里全是夏日的燥热,不一会儿许龄额上便全是汗。

院墙边,杨柳被晒得焉嗒嗒,卷着热浪而来的风一阵吹过,池塘莲花动了动身又垂下头去。许龄额间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不知不觉日头西垂,晚霞映红天际。

“龄儿,真是辛苦你了。”大夫人终于带着春雨和心腹邱婆子出现。

许龄忙停笔站起身,长久的坐立让她一阵头晕,她却顾不得,立马行礼回话:“母亲客气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再无多余的奉承,气氛冷下去。

大夫人此时却是十分满意许龄这样的木讷、乖顺的,面上笑容越发深切,热情拉起许龄的手,打量了一下,笑吟吟道:“这一转眼,姑娘就大了。”

这头话音还未落,那头邱婆子忽厉声呵斥:“春雨你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居然没给姑娘备茶水!”

“我的错,我的错,姑娘原谅我~”春雨自责地拍头,满脸愧疚。

“还不快去!”

这呵斥太突然,许龄脑袋里还没反应过来,邱婆子已催着春雨离开。

“来,龄儿,”大夫人牵着许龄坐下,一瞬面露愧色:“让你吃苦了,都怪我御下不严。”

有些奇怪。

许龄心中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事,面上扯出笑容,“母亲哪里的话。”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

“我明明记着前些日子你和荷儿还是梳着丱发的小孩儿,这怎么一晃的你们就出落成大姑娘了。眼瞧着你们就要出阁了,可荷儿这丫头,也不知道多陪陪我,为了菡萏宴表现好就整日整日呆在屋子里练舞,昨日让下人去请她来陪我吃晚饭也不肯……”

许荷,许府排行第九,大夫人的嫡亲女儿。因承办菡萏宴的三大江州富商如今不容小觑,故经各大世家商讨后特许给每届承办菡萏宴的主家一个参赛名额,许荷运气极好得到了这届的名额。

“听闻你今儿个相看结果不太好。”

许龄现在还不知道大夫人是个什么意图,抿嘴低下头去,做出小女儿家的模样。

大夫人握住许龄的手,言语切切:“薛家虽贫苦,但你父兄说薛公子瞧着是个有出息的人,取得功名不过是早晚的事,原本想着你若嫁过去娘家时不时帮衬些,也不愁日子难过,将来高低还是位官太太……秋蕊心思活络,有自己的想法,自会为小七谋算,我倒不必操心。只你,你姨娘老实本分,你这孩子又未学得其她姊妹的机灵劲儿,日后想谋得一门好亲事真真是难。”

秋蕊,许府三姨娘。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相信母亲、父亲定会为我考虑。”

这话说得,大夫人一时语塞。

想到许荷,大夫人眉间带上几分忧愁,停顿了一下,作出万分哀愁的模样道:“唉,荷儿这丫头也是个痴儿。就因着三年前菡萏宴,刘家四姑娘表现不凡,那刘老爷多次在你父亲眼前炫耀。她气不过,就想这次也博个名次,为我们许家争下荣光,傻傻的不分昼夜的练舞,你说她要是歇歇,也不至于今天上午劳累过度踩滑摔到腿啊……”

说的好听是为许家争光,其实不过是想在一众名门闺秀中博得名次,来日好待价而沽罢了。

大夫人垂头默默抹泪,全然一副为女伤心的慈母模样。

许龄疑惑,她不觉得大夫人此番长谈只为得到自己的宽慰,可实在不知道她意欲何为,只能低声安慰道:“母亲,您别太难过了,九妹妹这么优秀,便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也定还有下次机会为我们府上争光的。”

忽地,大夫人一把捧起许龄的手,殷殷道:“孩子,原不参加也是无碍的。可、可你九妹妹这死孩子年少无知,之前还在刘家姑娘面前夸下海口,她此次若是不参赛,不说刘家人怎么看,就旁人也定会以为她是临阵脱逃,外头到时候谈论起来定会只“商贾之女上不得台面”,府中还有这么多姑娘未婚嫁,你说若真是这样我们府中的姑娘可怎么活呀……“说罢以帕子掩面伤心哭起来。

见许龄愣住也不搭话,大夫人装着擦了擦眼泪,将这戏继续唱下去:”龄儿,如今许家的荣辱就在你一念之间。”

如今也求不得名次了,只要能出现在菡萏宴上,让大家知道许府有个九小姐便行。

“我?”许龄疑惑,心中有些许猜测却觉得不现实,“母亲怎得这么说?”

“好孩子,我细细思量过,你与荷儿身形样貌相仿,到时候我借口你需管理后台的琐事,你便不必出现在人前,正好顶替荷儿,按照安排泛舟出现舟上起舞,湖两道的灯火暗些,表演时再戴上面纱,你不说话表演完赶快回来,到时一定没人会发现的。”

不知何时天边霞光褪尽,夜色四散,脑袋轰轰作响,她万万未想到大夫人母女胆大到如此。

“母亲这、这如何使得?”许龄震惊。

“如何使不得,就算真有人生疑,我们闭紧嘴,到时候口说无凭的,他们也只能不了了之。你只管放心,其它的母亲会为你们姐妹二人安排妥当的。”大夫人信誓旦旦。

说了这么多她还一声不吭,大夫人口干舌燥的同时耐心耗尽。

她看不上这个庶女胆小愚笨的模样,话既出口便容不得拒绝,她收起焦心垂泪的模样,面上亲切顷刻散尽,刻薄尽显:“龄儿便是不为家中姊妹着想,不妨为你姨娘想一想。”

许龄抬头看了一眼大夫人,夜风习习,耳畔的碎发被吹得飘起,见大夫人志在必得的瞄着自己。

心中苦涩漫开,她垂下的头轻轻点了点。

许龄回房经过云娘的屋子时,云娘正倚在灯盏旁正低头专心绣着手帕,灯火渺渺,黯淡的光牢牢笼罩住小小的她。

毓安院那头的灯火远远映过来,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不休的喧嚣声。而此处,她的脚下只有嘁嘁虫鸣,许龄眉眼垂下,收回目光安静回了房间。

洗漱过后,小丫鬟忙着点亮里间的灯盏,风自窗吹进,梳妆台前的灯盏一闪一闪地照亮眼前巴掌大的地方,铜镜反光,许龄坐在前头黄橙橙的光映在她的脸上。

小丫鬟碎碎念道:“姑娘怎地待了那么久,李妈妈送来的小吃都冷了,明儿热了吃起来就没那么好吃了。”

许龄心中装着事情,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中的步摇,“若是实在想吃再劳烦李妈妈做些便是。”

小丫鬟闻言嘟起嘴,转过话头叽叽喳喳又说起其它。

夜渐深,外间起了雾,月亮被笼住,从窗口看出去只一片朦胧的黑,许龄忽想到了白日的诗签。

“雾笼楼台迷津渡,晓风解意皎月出”。

“啊?小姐说什么?”小丫鬟一头雾水。

“没什么。”许龄唤道:“紫苏”。

应声外间走进一年纪稍长的丫鬟。

“明日你带些银钱去趟千山书院找管事买下这诗签。”

紫苏点头,“晚间长松送来了秋雨先生的新作,小姐可要看看?”

长松,紫苏的胞弟,在外院当差,时不时会替庭芳院跑腿采买些东西。

许龄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夜深了,熄灯歇息吧。”

紫苏不再多言,替换了小丫鬟,乖巧上前伺候。

话语声停却,仅剩的烛火摇曳,长夜沉寂。

第二天清晨,许龄与母亲用过早饭后去了毓安院,紫苏忙完手中的活后也按吩咐去了千山书院。

“夫人近来都不怎么吃东西,眼瞅着人日渐消瘦,可愁坏了老奴。也不知八小姐昨晚都和夫人说了些什么,今早竟吃完了一碗绿豆莲子百合,八小姐得空可得教教老奴。”邱妈妈引着路,笑吟吟地说道。

邱妈妈生得圆润,一张脸玉盘似的,笑起来亲切和善。若不是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许龄大概要被这笑容唬住了。

她扯着嘴角漫不经心地笑着点头,“邱妈妈您说笑了,倒是我有很多事需要向您请教”。

闻言,邱妈妈笑眯了的眼睛看她时多了几分探究。

“八小姐来得这样早,可用过早饭了?”

“来前已用过早饭”。

转过长廊,远处一抹粉色闯入眼,许龄抬头看去。

与毓安院紧邻的栖梧院中,一株桃树静静占据院子一角,这个位置正对着许荷的闺房,她平时通过窗户就可以瞧见这不合时宜的烂漫。

许龄远远瞧了瞧,忽想起紫苏前两日说偏房又漏雨了。

她收回目光,依旧笑着:“栖梧院的桃花开得真美,平日里花了不少心思养护吧?”

“这事儿是春杏那丫头负责,老奴倒是不太清楚。八小姐若是喜欢花的话,老奴一会儿派人给庭芳院送些去。”

“不必麻烦,姨娘这人向来只爱荷花,再过几日也到花开的时候了。”行至最后的屋门前,许龄提起裙摆迈进屋子。

“八小姐,这就是日后教授您舞技的韩教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