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行,洞道变得陡峭狭窄,三人依次通过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小间墓室,不大,正中央圆台上摆放着一具棺材。
禾净将随樱提溜到棺材旁,反手摁住她肩膀把人压在棺盖上:“你比我们先进来,手中又有寻妖罗盘,怎知你可进来过,动过什么手脚?”
随樱吃痛,挣扎无果:“我是有寻妖针,但奈何此妖修为强大又实在狡猾,我跟不上它啊,又迷路耗了不少时间,这才遇到你们。”
“不少时间?”禾净冷哼,“岔路口的花瓣呢?”
随樱放弃挣扎,努力回想了下:“什么花瓣?这种地方怎会有花儿?”
“再说,漂亮姐姐,你想想,我连你们二人修为境界都感受不到,就说明至少是在我之上对吧。”背后的禁锢加深,随樱大吸一口气,“哎哟,那我都打不过你们还何苦相骗,于我自个儿有什么好处,讨打吗?”
“若敢撒谎,我让你提前深度体验躺棺材是什么感觉,知道了么?”禾净松开她。
“知道了!”随樱得了自由,三两步跳开与她拉出距离。
这人长这么好看,怎么行事如此暴力!
自感十分稳重的阿桑正蹲在角落,禾净瞧见她背影小小的一坨,凑过去摇两下她的长辫:“发现什么了?”
阿桑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不知名骨头,淡定道:“暂且不知道。你看,这个墓的陪葬品非金非玉,都是些兽骨、石器,年代定然久远。但是从外面洞道里的壁画更替来看,这个墓不是封闭的,后面一直有人进来。”
“为防打扰墓主人安息,以及储存尸身、防盗,一般的墓建好后都是封闭的,这里却断断续续一直有人进出,为什么呢,就为了……来画画?诶?画画?”禾净分析完,她和阿桑同时恍然大悟,极默契道,
“莫非这里不是墓!”
阿桑:“或者说,不完全是墓的作用!”
阿桑搓手手:“净,开棺吗?”
禾净对上她的目光:“桑,我们开吧。”
“……不太好吧?”身后传来随樱弱弱的声音,“是不是应该先去救人啊?别打扰人家了吧,万一这棺材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阿桑:“放心吧,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禾净对她阴恻恻一笑:“真有什么东西,不是有你吗?”
随樱后退:“你什么意思?”
“嚯!哈!”
两人同时看过去,阿桑已经在试图推开棺盖。
禾净连忙过去:“桑,我来帮你!”
两人合力推开棺盖,随樱赶紧捂鼻捂眼,又抵不住好奇,小碎步挪近。
阿桑蹙眉:“空的?”
她伸手在棺底敲了敲:“下面还有空间。”
“我来。”禾净摸了两下,找到机关打开,一股难言的气味冲天开来,连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败的淤泥,三人齐齐后退。
阿桑掐了簇火丢下去,探头看了眼。
棺材地下的空间里,是成堆的森森白骨,有人骨,有兽骨,如同被随意丢弃的柴薪。
竟是个陪葬坑。
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阿桑和禾净将棺材恢复原样:“既是陪葬坑,离主墓室想来不远,我们找找吧。”
禾净朝随樱招手:“小丫头,过来。”
“什么小丫头,指不定谁大谁小呢。”随樱小声嘀咕,双腿不太争气地走向禾净,憋屈问,“干什么。”
禾净坏心思地开逗:“去,半柱香内找到路,否则,你就下棺材底去陪他们。”
“你!”随樱恨恨地瞪大眼,心里不断劝说自己打不过她们打不过她们……
她忿恨转身,握紧拳头乖乖去找。
就在她转身踏出脚的一刻,脚踩住的石砖底下传来细微的“咔哒”声。
禾净正要上前,被阿桑拉住往边上一闪。
室壁四周嵌入洞壁上的烛灯倏地凭空点亮,令人骇然的是,每一盏灯的背后,映在石壁上的不是烛光影子,而是被放大的扭曲畸形的人影!
三人尚在圆台上,正处在人影的包围之中,像是祭台之上被精心摆放的祭品。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禾净突然道:“你觉不觉得这些人影的姿势,有点眼熟?”
阿桑:“嗯,似乎是对应了前面壁画上的舞姿,刚好九个人影,一个人影一种舞姿。”
禾净:“而且他们双手都作捧姿。”
阿桑立马反应:“捧心脏!”
随樱脚根本不敢动,她盯着正前方的人影,无法抑制胸腔内擂鼓般的心跳,颤着声道:“你们快别聊了,影子……动了!”
像是附和她的话,石壁上的人影仿佛活过来,挣脱某种束缚,跳到地面起舞,步伐整齐,节奏有序,它们尽情地伸展四肢,将每一个舞姿做到极致,一步一舞,不约而同地向中央圆台靠近。
眼看离自己越来越近,随樱再顾不得其他,脚下泻力,石砖归位,她害怕地躲到异常淡定甚至有空欣赏舞蹈的俩人身后,然后又往阿桑那边靠。
她听见阿桑说:
“这墓,有点意思,我巡山时从未发现过山里有这种地方。”
禾净:“你巡山我还不知道么,不是去找这个精玩就是去找那个妖打架,认真巡过几次?”
巡山?
家里还有山头吗?似乎还不少呢?
那也太有实力了。
收回发散的思绪,随樱转头就见本应该跳舞的人影已经停下,她也跟着猛然呆滞。
人影在圆台前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住,围绕圆台,高举双手交叠于额前,是一个极虔诚的拜姿。下一瞬,他们右手以握刀的姿势对准心口利落地刺下去,左手伸进胸腔,挖出心脏,双手将其高捧献祭,而后身躯如纸片凋落。
三人屏住呼吸静默地看着眼前原始、血腥的献祭狂舞逐渐落幕。
死寂中,唯有三个怦然跳动的心脏鲜活着。
一阵奇异的草药香气自四面八方涌来。
“会致幻,小心。”
阿桑话落,原本已“死”到人影们从地上爬起,轮廓甚至比之前更为饱满,更接近“活”的状态。
随樱拔出佩剑,对着人影放狠话:“我堂堂归元宗掌门弟子,岂会怕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看剑!”
禾净一脚将面前的人影给她踹过去:“给你机会!”
随樱边叫边举剑对着人影一顿乱砍,慌乱之中,她回眸,竟看见那俩人自己立了结界,泰然自若的站那儿看着她独自战斗!
禾净看懂她想谴责不敢谴责的眼神,摊手:“你也可以啊。”
一着急就脑袋空白,提剑就是干的随樱恨恨地看了眼冲过来的人影,相当快准狠的一剑砍下去。
专心观察的阿桑发现这些人影像是在这地下太久生出了意识一般,与随樱过招走位和招数竟十分灵活,出手快准狠,无一不是对准她们的胸腔。
人影的目标,是她们的心脏!
随樱身后,被她劈开的人影又重新聚合涌来,阿桑轻轻抬手,泄出的神力将随樱身边所有的人影直接击散成黑烟。
随樱双眼发光地盯着阿桑。
墓室里,烛光昏暗闪烁,离得最近的随樱脚下拉出纤细的身影。
阿桑眸光一闪,再一抬手,墓室里的烛火猝不及防被熄灭。
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随樱一愣,直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凉风拂过身前,她忍不住喊出声。
二人已经走至她跟前,那风不过是她们走动带来的。
阿桑无辜地堵住耳朵:“随樱!人影已经没有啦!”
影依光而存在,光灭,人影自然没了。
尖叫声戛然而止。
禾净忍不住吐槽:“你这么胆小,是怎么敢自己一个人闯进来的?”
随樱清清嗓子:“我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我已经传信给我同伴了,他们会来接应我的。”
“恐怕你还没等到你的同伴,就要命丧于此了。”禾净嘲完,低眸瞧见随樱腰间的荷包闪烁了下。
随樱也看到了,她掏出罗盘,上面的指针闪烁着微微银光。
阿桑凑去脑袋,好奇道:“唔,你这罗盘在黑暗里还能亮呢!”
随樱得意道:“这是我师父特意给我改造的!”
阿桑瘪瘪嘴:“那它亮了,是不是感应到妖气了?”
随樱点头:“对,在西北方向,就那边。”
这整个墓内部都是利用天然洞穴开凿改造,她们所在的墓室,除了中央的圆台、棺材以及棺材地下的累累尸骨,就只有四周嵌在石壁上的一排烛台、四下散落的石器,陈设简单,全都摸了一遍,没找到机关。
随樱聪明发言:“有没有一种可能,路不在这个墓室?在外面,或许有另一条洞道?”
禾净颇为赞同:“既如此,就你去探路吧。”
随樱期待地看向阿桑。
阿桑:“……可以啊。”
随樱眼里的光瞬间黯淡。
她犹豫再三,说服自己,没她俩之前她自己一个人都在这里面窜来窜去,就因为几个人影就怕了?
于是,随樱勇敢迈出腿,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好不容易挪到来时的入口,大着胆子四处摸索一番,蓦地松口气,跑回叉腰看戏的两人身边,颇遗憾地说:“哎,入口封死了。”
禾净和阿桑再没忍住笑出声。
被耍了的随樱羞恼地憋红了脸。
阿桑拍拍她肩膀:“可以的。”
随樱又挺直了腰板。
阿桑转身,面向西北方的石壁,方才她已经确认过此处定有一扇暗门。
于是她手中运力,将其一巴掌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