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旭的喉结在晨光中滚动，齿间凉透的薄脆发出冰层断裂的细响。林曼的指尖正将往事与粉底一同按压进他眉骨——那道蜈蚣状的疤是六年前《青玉案》的刺青。当时替身演员临时加价，二十三岁的萧旭抓着威亚绳将自己吊成悬空的句号，而林曼举着反光板的手冻成青玉色，在他坠落的抛物线尽头张开羽绒服接住爆破装置。
“你肋骨的钛合金支杆在共振。”他突然说，舌尖尝到2018年雪夜的盐粒。镜面LED灯带在他瞳孔烧灼出十二个光斑，恍惚映出影视城铁皮屋里颤抖的暖黄——林曼曾把被弃的简历焐在心口，用体温融化档案袋上的冰棱。
她的医用胶布缠裹的食指掐进他太阳穴，仿佛要将合同条款楔入颅骨：“这次坠落弧线精确到0.5度。”止痛泵失效后的金属腥气缠绕着每个字，“摔在你替我挡下爆破点的海绵垫上。”
晨光正在解剖他的轮廓，西装内袋的婚书草稿突然灼烧肋骨。十九岁的钢笔字在羊皮纸上洇出深井：[今以片酬为聘，镜头为鉴，迎林曼]。那些年他们蜷缩在地下室，用通告单背面书写婚约，林曼的圆珠笔尖刺破三层纸：“等你捧回金翎奖，我就穿婚纱。”
场务的脚步声撞碎寂静时，林曼已退至安全距离。她锁骨处的闪电状疤痕在丝巾下起伏，那是《长河落日》爆破戏中推开他的代价。萧旭凝视着合同第九项未干的墨迹，想起急救床上蜷缩成问号的林曼，染血的通告单底层标注着替身费：￥500。
“三场真摔。”萧旭的笑声震落睫毛上的金粉，薄脆碎渣混着嘴唇裂开的血腥味坠入胃里，“摔碎雪地里冻硬的土豆饭？还是摔出你藏在通告排期里的孕检单？”拇指抚过她后腰的碳纤维支具——这双手曾在车祸变形的驾驶舱捞出三十七卷试镜带。
林曼的瞳孔缩成针尖，止痛泵警报与场务催促在走廊炸裂。她将铁锈色唇膏按在他嘴角，膏体划出咒文般的弧线：“摔醒资本用替身协议封印的魂灯。”转身时西装下摆掀起，露出腰椎手术刀口上纹的场记板——数字仿佛永恒定格在《青玉案》第三镜第二次。
当萧旭从二十八米高空坠落时，看见的不是预设的安全垫，而是林曼张开双臂站在2018年的暴雪里。威亚绳摩擦声化作老式收音机的电流音，播放着铁皮屋录制的婚誓。触地前0.03秒，他看清安全员胸牌上的名字：正是当年那个在威亚绳上吊着他们命运的替身演员。
轰然巨响惊起影视城饲鸽群的灰云，林曼缝在合同第九项衬里的孕检单飘落导演监视屏。染血的婚书草稿从撕裂的西装内袋滑出，十九岁的字迹在血浆包里晕染成场记板新注释：[动作指导·林曼，余生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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