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庄厚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虽说来过几次君合关,每次都能找到新鲜玩意儿,特别有邹家妹妹同游,可谓是惬意美妙。
邹芸缈一身白色裙衫,乌发挽于耳后,跟在庄厚身后笑意盈盈,宛若邻家少女,温柔可人。池暮靠在门边看到两人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巧邹芸缈回头,两人的目光交错,池暮一滞。
“池暮姑娘初来君合关,想必也是有兴趣一同游玩的吧!”邹芸缈笑嘻嘻地小跑而来,与集市那日的做派可谓是天差地别,还没等池暮反应过来,就已挽着她的手往门外的马车带。
庄厚对于邹芸缈的自来熟已见怪不怪,扭头跟车夫交代出行路线。
邹芸缈踮起脚尖在池暮耳边悄悄说,“池暮姑娘我们交个朋友吧?之前的唐突就忘了吧!”
池暮识趣点头,想必邹芸缈不愿让庄厚知晓她们初见那日的情形,很快邹芸缈又在她耳边解释道:“那日车夫训不住马,我那般也只是想找个台阶下,谁知——”
“我懂!”池暮按住她的手,重重点头。
有庄厚带路,一路上的吃吃逛逛变得轻松有趣。从别具一格的花间茶楼到热闹宣扬的小吃摊市,每样都新奇无比,一旁的邹芸缈奔奔哒哒地跟在庄厚身后,快乐得像小鸟。池暮默默想着,这两人暗地里其实一起勾搭在一起了吧?
“庄公子常来君合关吧?”池暮问。
庄厚走在前头,“这几年来得少了,不过变化也不大,刚才吃的那家汤食店给的葱花依旧小气。”
“庄兄此次来要待多久?”邹芸缈跟在后头笑嘻嘻。
“看心情,反正回王都也没啥可做。芸缈呢?”
“我近来也没啥可做,不如就跟着庄兄在君合关混上一阵,如何?”
“甚好甚好!”
听到庄厚爽快答应,邹芸缈眼中的喜色满满,上前拍了拍池暮,“还有阿暮姑娘同我们一起吧!听说这君合关藏着不少美景呢。”
“芸缈妹妹这番就不地道了,你拉着阿暮同我们一起,张舍那家伙答应了吗?”
邹芸缈只用了一瞬便顿悟了,“原来如此!阿暮姑娘厉害啊!”
池暮夹在二人中心插不进话,只好笑笑应之。
一整天下来吃饱玩够,但人也筋疲力竭了,等第二日邹芸缈依旧欢欢喜喜来拍门时,池暮说什么都不愿加入了。
道别了出门的庄邹二人,池暮懒洋洋地趴在楼栏,有一搭没一搭拨动茶杯。
“无聊?”张舍不知何时在身旁,双手撑在楼栏,低头看她。
池暮瞬间精神了,几日不见让她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军中事物琐碎,要是以往他数月也不会回将军府一次,如今隔三差五回一趟仍觉得不够。
“在这可还住的习惯?”张舍拿起她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满意放下。
将军府内设精简,随从也不算多,照顾池暮的日常起居绰绰有余,且府中上下已摸清自家将军的心意,故而对池暮有求必应,不夸张地说,池暮在这里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可越是这样池暮越拘于礼节,时刻在提醒自己当前所有是因何而得。
池暮笑笑点头,“将军今日有空?”
“今日得闲,想带你出去逛逛,又怕这两日你已经玩腻了。”张舍坐下,两人距离更进了些。
池暮双手撑着下巴,眼色微亮,“听闻君合关风景宜人,有将军带路的话,自然是百去不腻的。”
“看来阿暮还是嫌我陪得少了。”张舍又凑近几分,“要不我过几日再回营中吧?”
池暮此时并无扭捏,大大方方点头,“那自然是好的。”
张舍微笑,顺带将她揽入怀中。
二人骑着浮云便出发,池暮戴着厚实的披风和手套,张舍坐她身后牵着马缰,穿过人群吵杂的街道,是一条山间小路,再往里是层层叠叠山林,不久后一道笔直的瀑布仿若从天而降,奔入眼帘。
飞流直下的瀑布撞击在山石上,水花四溅,池暮往后缩了缩,此景壮观但更适合夏季来赏。张舍把浮云留在此处,拉着她绕进旁侧的山路。一个打滑张舍顺势将她扶住,随即牵着她往前走,池暮低头抿嘴尽量收敛笑颜。
“将军,我们要去往何处?”她问。
“由此上去有处私宅,地势开阔,这几日风大无雨,宜赏日出。”
池暮被牵在后头,“所以今晚住这?”
“营中事物已处理得差不多,不着急回去。”张舍回头,“阿暮若觉得不妥,待晚上看个星星再回去也行。”
“我也不急。”说完傻笑。
并没有走多远就到了。
私宅在山顶处的一片空旷之地,两层楼阁占地不大,整体看上去中规中矩,门匾上写着“沐光舍”。推开门,内院干净整洁,但草木甚少,门庭敞开,光照舒适,阁楼之上只有一间宽敞的房间,门窗朝东正是看日出的最佳位置。
略感意外的是,看似闲置的宅子里,日常物品样样齐全,池暮瞄了眼院中石凳上的棉垫,石桌上精致的甜点,张舍慢慢悠悠烧好了水开始泡茶。
“将军是有备而来?”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了。
“好不容易约一次阿暮,自然是要准备妥当的。”张舍倒了一盏茶,推至她面前,“尝尝,这是我常喝的口味。”
虽说来日方长,但回想一番,自己对张舍的日常喜好却是了解不多,池暮想了想,看向他。
“我喜甜食,酸辣之物也可,畏苦畏寒。打小身子骨就不错,在池家虽不讨喜但鲜少生病,没给添什么麻烦。脾气嘛……”池暮思虑着如何介绍真实的自己且又不让人生厌,“脾气还是挺顺的。”
越说越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端茶喝了一口,清冽流于唇齿间,茶香清淡,是舒服的味道。
“没想到阿暮除了皮相之外还有诸多可圈可点之处。我就不一样了,在边关多年除了打打杀杀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还望阿暮别嫌弃了。”张舍伸手握住池暮的茶杯,笑意盈盈地喝掉剩下的。
池暮准备好的下一番说辞被生生截住。
“我并无收养流浪小猫小狗的习惯,对阿暮的了解也无需急于一时,阿暮是怎样的我都认。”张舍将空杯倒满,又推回池暮面前,“我懂阿暮在担心什么。”
她担心他只是一时兴起,担心她抛下所有狂奔而去的不过是他的举手之劳。
池暮抓起茶杯一个仰头就喝完,竟有些烫嘴。
“不急,在下仍需努力。”张舍起身往灶房走去,“阿暮喜甜,今晚吃甜酒鱼如何?”
“你还会做饭?”池暮意外极了。
“昨天刚学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知不觉渐入黄昏。
张舍卷起衣袖,从容摆弄起灶房。池暮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围观,从处理食材到摆盘完毕端上饭桌,她还是觉得张舍有两把刷子的,等她迫不及待细细品尝,才最终相信他刚才的话并不是谦虚。
甜酒鱼就真的是在把鱼蒸熟后淋上一层甜酒,吃起来就跟夹一块鱼肉配一勺甜酒的效果没啥区别。至于青菜蛋花汤,卖相不错,味道较淡,最正常的反而是碎肉细面,面的软硬度适中,最后撒的一小撮葱花算是点睛之笔。
张舍坐下后也跟着动筷,一点也不介意分享自己的心得体会。
“虽说凡事不能临时抱佛脚,但我还是想献丑一下,等以后老了回忆起来,也算是难忘的时光。”张舍帮池暮拌好面,又挪到甜酒鱼前挑鱼刺。
“你我的厨艺其实半斤八两,等往后谁也别嫌弃谁。”嘴上虽这么说,池暮的筷子一直没停下,就是觉得眼前的人,特别下饭。
夜里,院中有些风,池暮靠在张舍肩膀,抬眼就是漫天星海。
张舍又拿了一条绒毯盖在她腿上,惹来她的若有所思。
“将军也曾对其他女子如此细致?”
“不曾。”
“噢……”
“阿暮夸我细致。”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侧头靠近。
“将军会在君合关待很久吗?”
“不习惯这里?”
池暮摇头,“我喜欢这里。”
这里无忧无虑,胜过玉锦珍馐。
“边关如今太平,镇守于此的武将并非得是我,此次匆匆回来是王上想搞清楚石之信通敌卖国一事还有谁牵涉其中,若其同党涉及朝堂,那又将会是一次动荡,唯有将其连根拔起,才能稳固我朝根基。”
“所以石之信被流放此地,也是便于监视?”按理说石之信的罪状诛全族也不为过,但偏偏王上心软了,“听说是齐疆王帮他求的情。”
“齐疆王此人是否聪明我不知,但王上肯定不笨,人人都有把算盘。”
“那将军的算盘是什么?”池暮挑眉。
张舍看她,微微而笑,“自然是盘算着怎么把阿暮娶回家。”
池暮呵呵笑,看着夜空中闪烁的点点,好生欢喜。
她清楚张舍如今是个香饽饽,多少豪门世家正伺机蜂拥而上。也明白他的位置何尝不是帝王用来稳固朝纲的筹码,他的婚事不仅仅是家事。
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