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从秋天开始的剧本 > 第十三节 遇见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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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师范后,很多人都开始谈恋爱。那是当时大家看来最浪漫的一件事,当时很多人谈恋爱的理由很简单,没什么事,不谈恋爱,周末干啥去。所以无论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只要一鼓作气想谈恋爱,都能找到心仪的人,然后周末悠然地去一起逛公园、逛街市。她常常羡慕地看着那成双成对的身影,离开校门后牵着手翩然远去。

班里男生背地里说她太清高,不敢追。其实她不是清高,是她不敢谈恋爱。首先她怕荒废学业对不起父母,其次她羞于出口的原因是谈恋爱了就要花费很多的钱打扮自己,她已经连累家里很多,她不想向爸爸妈妈要更多的生活费。每年的奖学金加上做家教的钱,再加上爸爸妈妈给的每月100元零用钱就差不多了。妈妈常跟她说,因为要还她读书欠下的债,要供大弟弟读高中,小弟弟读初中。她是老大,要有家庭的责任感,钱要省着点用。

十月份,她和学长辉,还有另外六个人组队代表学校参加市里面的大学生马拉松接力赛。比赛前学长辉对她很照顾,还给她带了两块德芙巧克力,说吃巧克力可以缓解紧张的心情。红霞让学长辉也吃一块,他说都是带给红霞的,他参加过几次这样的比赛了,老手了,哪还会紧张。

那是她第一次吃巧克力,也永远是记忆里最好吃的巧克力。比赛很顺利,最终团队获得了全市第三名的好成绩,教练很开心,就请大家去餐馆吃饭。吃饭的时候,长跑队里一个幼师班的女生一直给学长辉夹菜,可是学长辉却不停地给红霞夹菜,叫她多吃点,说她太瘦了。

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住学长给她的菜有什么不好,直到触及到给学长辉夹菜的女孩的目光,她才感受到一阵杀气,她连忙淡然地说:“学长,我可以自己夹菜的,谢谢啦!”

她当然真的想对那个女生说:“别那么狰狞,我又不会和他谈恋爱的啦。”

可是心里又暗暗地骂自己:“胆小鬼,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可以和他谈恋爱呢?”

教练笑着说:“辉,马上回老家实习啦,来,我们一起举杯,祝辉能进入自己心仪的学校!”

她的内心当然是喜欢学长辉的,可是表面上总是要装作一副很淡然的样子,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转眼就到了实习的季节,学长辉忙着实习的事情,退出了长跑队。红霞和校长跑队的其他队友继续训练,备战全市大学生长跑比赛。女子是五千米,男子是八千米。

长跑比赛那天,现场人山人海,比赛即将开始了,身高只有一米六二的红霞站在上千人的队伍里,觉得自己有点单薄矮小。五千米,平时训练的时候跑过,正式比赛还是第一次。再看旁边一些高大健壮的女生,心里有点没底气了。

随着比赛的一声枪响,选手们在赛道两旁围观人群的尖叫声中,从师范学校操场出发。红霞起步有些慢,被挤到了队伍中间。出校门的时候,红霞看到章老师和一些同学正在赛道两侧给他们几个队员加油。

章老师大声提醒红霞:“一定跑出自己的节奏,稳住,不要跟跑。红霞,你行的!”

五千米,真的不容易。终于快到终点了,已经看到终点处攒动的人头,已经听到嘈杂的加油声,已经看到终点两侧一面面彩色的旗帜,应该尽全力冲刺了,红霞下意识地加快两臂的摆动频率。离终点越来越近了,可是身体也越来越沉重,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机械地往前迈着。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脸上火烧一样灼热,喉咙还有点干呕的感觉。

终点的人影随着身体的晃动,在眼前变得模糊。“加油,红霞!”

一个好熟悉的声音飘至耳畔,是谁?不管了,红霞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去人群中寻找,依然昂着头拼命往前冲。

“红霞,还有不到一百米,坚持住!”一个人手里摇着毛巾边跑边喊,红霞这次看清了,是辉。

“红霞,最后五十米,冲刺!我在终点等你。”辉快步跑向了终点,朝她挥着毛巾。

红霞的心里不觉漾起一朵花,看着他的身影,莫名有丝丝的力量像雾气一样在蒸腾,一咬牙,一闭眼,摇摇晃晃地冲向了终点。冲过终点的刹那,红霞感觉自己浑身游丝样的气力都没有了,像云朵一样随着惯性飘向前方。

辉冲过来扶着她,递上毛巾和拧开瓶盖的水:“红霞,你太厉害了。现在还不能停下来,我们得慢慢走。”

这时,章老师也跑过来了:“红霞,第六名,了不起啊。辉,你带着红霞好好休息,待会儿记得给她腿部肌肉放松下啊,我去看下其他几个队员。”

虽然红霞和学长辉每次只是在长跑队集训时才会遇见,但真的很感谢那些日子里有他的出现,是他的关心让自己感受到温暖,让自己愿意与他人靠近。

在那个空气中都充满荷尔蒙,说不清“情为何物”的青春岁月里,红霞努力地克制自己,她也想自由地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却总努力不解风情地把和异性的相处变为朋友一样单纯的友情。

可处着处着,单纯的关系中就会因为青春的荷尔蒙而变得尴尬。和她同在学校记者团的一个要好的男生——民,和她是老乡,一个镇上的,他们回家的时候有时会约着一起回。她没有把他当男生看,他好像也没有把她当女生看,两人无话不谈。

前面几年,他们都相安无事地相处着。可四年级下学期的一天傍晚,下着小雨,民突然打电话到宿舍说有急事找她帮个忙。

她下去后在操场旁看到了他,问他什么事那么急,非要跑那么远,不能在宿舍门口说。他吞吞吐吐地说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笑着说:“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出去喝酒叫错人了,净说胡话。”

此时,民正跟院里音乐系的一个女生谈着恋爱。她追问:“是不是两个人最近又吵架,闹分手受刺激了,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说:“没有。”

“那没事,我就回去啦,等你明天清醒了,我再跟你算账,说什么胡话。”

红霞刚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民轻声地说:“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马上我们就要去不同的地方实习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红霞的脸一阵火热:“手松开!”民不吭声,没有松的意思。

红霞扔掉雨伞,挣脱开他的手跑开了。她最好的异性朋友,像哥们一样的,居然跟她说“我爱你”三个字,那之前单纯的友谊呢。

淅淅沥沥的春雨被风裹挟着扑在红霞的脸上,不一会儿,便不知道脸上流淌着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她没有直接回宿舍,去了宿舍前面的紫藤苑,她一个人坐在紫藤苑长廊的石凳上。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紫藤苑,暮春里葱茏的紫藤叶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失去了白天里绿意盎然的色泽。沙沙的雨落在紫藤叶上,落在地上,朦胧了灯光,也朦胧着她的心……

第二天早上,在去班级的路上,她遇见了民,他似乎昨夜没有睡好,很憔悴的样子。他横在她的前面说:“早。”

她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说:“早。”

民递给她昨天丢下的雨伞,说:“对不起。”

“没事,就当你没说过。”红霞接过雨伞,默默地转身,去了教室。

红霞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大家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正准备午休。民的女朋友芹带着几个人冲进她的宿舍,破口大骂她是狐狸精,说平时假装是朋友,居然背地里勾引她的男朋友。

红霞解释说:“我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芹不罢休,继续说:“朋友,呵呵,你不勾引他,为什么他的笔记本上有“霞,我爱你”几个字。”

红霞竟无言以对,她知道有千张嘴也说不清。这个民,在干什么!

“你说啊!”

“狐狸精,说啊!”……

芹的朋友七嘴八舌地冲着红霞喊着。

“你们喊什么喊,还有没有一点教养!”从食堂回来的花挡在了红霞的面前。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此刻整个楼道的女生都从宿舍出来看热闹,室友们也都一脸讶然地看着霞。如果霞再一味地否认,可能会掀起更大的波澜,芹是不会罢休的。

霞硬着头皮说:“芹,我知道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不会跟他再讲一句话,我也绝不可能跟他谈恋爱,我们只是朋友。”

话说到这份上了,芹依然没有罢休,她拿出本子和笔说:“口说无凭,写下来。”

原来,芹是有备而来。红霞心里流着泪写完了那几句话。他可是她的好朋友,虽然他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但她觉得他一定是一时昏了头,是可以慢慢化解的。可现在,她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不会跟他再讲一句话,她是不会食言的。

后面彼此再遇到时,红霞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他说什么,红霞最多点个头或摇个头。有时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就想办法避开。每一次的遇见都会让她的心里很难过,眨眼之间好朋友成了陌生人。她恐惧单独遇见他时的不自在,害怕活动中遇见时,他人异样的目光,也不愿再跟其他男生做朋友。

课余的时间红霞就泡在图书馆,看看自考的书,写写记者团的新闻稿件,偶尔和好朋友去逛逛街。让自己忙碌起来,也就没有时间烦恼,没有时间思及跟恋爱有关的事情了。真的得感谢那段时间,她读了《苏东坡传》,知道面对无常,要有“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达;读了《平凡的世界》,知道:我们终其一生,不过是用尽全力归于平凡;读汪国真、席慕容的诗歌,读《简爱》《茶花女》《小妇人》;读唐诗宋词,听丁建华和乔榛的朗诵。从那一本本书中,她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和奇妙,青涩的心因为书香的浸润而日渐丰盈,从此,红霞很享受在图书馆里安静读书的感觉。

课余时间红霞很少休息,不是在完成正常的学业,就是在看自考书,或是读书、写新闻稿。有时周末还要带领班级同学去校外组织团支部活动。四年级下学期,她被学校选为第一批预备党员,全班只有两个人最终通过审核,所以有时别人休息的时候,她还要参加预备党员学习。

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不过她对民的友谊和对爱情的向往其实一直都在,不安分的青春只是被自己不断地压在心底。一天,她终于累倒了。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餐厅吃午饭,刚出女生宿舍的大门,她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慌乱,还没等发出声音,眼前便一片漆黑,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醒来后,红霞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学校图书馆的孙老师做在床边的椅子上。

孙老师见红霞醒了,赶紧叫来医生。医生说:“小姑娘啊,你得好好谢谢你的老师啊!你是急性阑尾炎,血糖又低,幸亏老师送得及时,不然,低血糖会带来生命危险的。”

医生说等几瓶水挂完就可以回去了,下面几天的药已经开好了,带回学校医务室挂就可以了。

孙老师拉着红霞的手说:“孩子,别怕,不碍事的,我陪着你。”

她哭了,不是因为阑尾疼,而是她想此刻这样温柔对待她的是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