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四年·八月初八
“过几日便是中秋祭典了,我今日不讲修行,恰好你们也都十四岁了,可以参加下个月宗门选拔,我今日给你们说一说日后正式踏入修行的常识。”站在讲台上的中年人看着底下的学生专心听着自己说话,甚是满意,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山羊胡。
他环顾一圈,突然眼睛一瞪,手中戒尺飞向台下。
“莫守一!”
只见戒尺砸向底下一名少年的脑袋,他轻呼一声捂着脑袋抬起头来,露出清秀的五官,狭长的眼睛似有潺潺流水,他也不在意,散漫地托起下巴:“陈讲学,君子动口不动手!”
隔壁桌传来一阵银铃笑声,一个身着红衣,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在一旁幸灾乐祸,只见她皮肤白皙,明眸皓齿,正是长大了的莫依依。
莫守一对着她挥了挥拳头,莫依依吐了吐舌头,讲台上传来一声轻咳,两人转头看向眼神越来越不善的陈墨,赶紧重新端坐,不苟言笑。
陈墨见恢复秩序,继续讲道:“我们南云洲有三大郡,每个郡设一个主城三个副城,我们南山副城虽然实力偏下,但是周边也有七玄门,青峰派两个门派。大周建立以来,修行法门再无藏私,人人皆可修行,与宗门无异,你们可知未何还有三十六宗七十二派的区别?”
他顿了顿,看了看又要睡着的莫守一,问道:“守一,你来回答。”
莫守一无奈起身,说道:“修行法门虽相同,但无数先辈创立的技法却五花八门,有强有弱,是以有这宗门之分,而这其中尤以剑宗为最!“
他挺挺胸,作拔剑状:“我辈男儿,当仗剑行八万里,遨游九天之上!”
“停停停,你给我坐下。”陈墨无语摇头,接着说道:“我们天机学府隶属天机观,遍布大周,是当世最强六大修行宗门之一,其余分别是千机宗,战宗,玄天宗,剑宗和隶属大周的长夜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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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下课钟声敲响莫守一沉睡的心灵,他一马当先,跑出讲堂,莫依依赶忙跟上:“莫守一,明天乔叔就要接我们回家了,你行李收拾没。”
莫守一撇撇嘴:“没有呢,等我待会修炼完千雷剑法就去收拾。”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呵,不入流的破剑法还每日修行,剑宗会收你吗,别做白日梦了。”一个脸色红润的白胖子出言嘲讽道,但看到莫守一伸出一个拳头,他不由退了两步。
白胖子是城主之子施忠恒,自从莫守一来天际学府后便被动改名为施胖子,倒不是喜欢,只是打不过罢了,如今莫守一已破百窍关,即将圆满破二境,他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修行一境通玄乃是打通身体一百零八枚窍穴,江湖武人打开三十六窍再辅助一些武功便算是普通好手。一流高手也多在七十二窍之上。
他暗暗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转头露出讨好的笑容:“依依,你准备加入什么宗门啊。”
莫依依不想理会,但见莫守一也一脸好奇,便说道:“连观主说我虽然修炼天赋不高,却有截取天机,堪人气运的天赋,可以直接招我入观,守一你呢?”
“我肯定要加入剑宗,斩尽世间不平事!”莫守一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那个宏伟的大殿再也没有出现过,金手指更是不可能有进展。
天命太过邪异,被他埋藏在心底,他只想好好修炼,走出去看看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两人说完继续往住处走去,胖子在后面急道:“我呢,你们怎么不问问我啊?”莫守一头也不回:“施小胖,你个官二代能去哪,还不是长夜卫?”
“我叫施忠恒!我说了多少遍了!”
莫依依捂嘴轻笑,看着两人嬉戏打闹,正在这时,陈墨从后面赶来,喊道:“守一,你跟我来一趟.....”
莫守一跟着陈墨走到后山,只见一片绿意盎然,一直走到溪流边上的凉亭,一个身着素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正坐着喝茶。
他只是坐着就能散发出令人平和的气息,正是南山城天机观观主连守仁。陈墨拱了拱手:“连观主,守一来了。”随即便转身告退。
“坐吧,无需拘束。”未见连守仁有何动作,一盏茶杯便飞到莫守一桌前,茶水自动倒入其中,莫守一暗自腹诽:“五境就是好,装杯信手拈来。”随即尝了一口陶醉道:“不亏是观主泡的茶,喝了心旷神怡啊。”
连守仁似笑非笑,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也不说话,莫守一顿时感觉一阵心虚,说道:“不知观主找我来是何事?”连守仁沉吟片刻,说道:“你我虽然见面不过数次,但我早已观察你许久,可知为何?”
闻言,莫守一汗毛直立,联想到古怪的梦境和符号,硬着头皮问道:“请观主指教。”
“所有进天机学府的学子都要经过一次望气,有人紫气盎然,有人黑气萦绕,便是再普通的人也有气运,若是有天机遮掩也会显示一二,而你却是没有。”
“没有?”
“对,我后来甚至向主郡要来了天机镜的仿制品,仍是没有,仿佛你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一般,恐怕只有长安城里的天机镜才能看透你。
你可知这几年血神教愈发壮大,甚至都渗透到了朝廷,永夜已显苗头,此时天机观最怕变数,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血神教是前几年开始出现在大众视野的邪教,自称血神教徒,为了迎接在永夜诞生的血神,在大周偏远地方时不时会杀戮献祭。
莫守一暗暗叫苦,摸不清观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天机镜把他照个通透,发现了那所谓天命神通,也不知是福是祸,思虑片刻答道:“守一不知道自身气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必不可能与血神教有所瓜葛,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连守仁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说道:“今年宗门选拔加入天机观,你的命格奇异,适合修炼我观功法,且你的问题也能得到妥善解决。”
他抬眸看向莫守一,眼神依旧温和清澈,但莫守一却感觉身周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临近二境,他已经能感受几分灵气的运转,身边的灵气开始变得晦涩难明,呼吸也有几分急促,脑中急速运转:
“莫家如今在南山城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干爹对我也如亲生父亲一般,但我的秘密如果被暴露,恐怕没有人能保住我。变数也好,命运也罢,都只能把握在我自己的手里,就算没有被发现,恐怕也会被时时刻刻监视着,与笼中金雀有何区别?”
想到这里,莫守一似有明悟,眼神更加通透,缓慢却坚定地站起身,昂然说道:“弟子问心无愧,也不信所谓命运之说,天机学府对我虽然有启蒙之恩,但弟子更喜欢剑修之道,请观主成全。”说完他拱手作揖,长久不起。
连守仁缓缓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衣衫无风自动,一股宛如实质的气息涌出,莫守一感觉自己的肩上如有千钧之重,额头不知何时已经渗出几滴汗珠。
不过两息,他的肩膀已是颤抖如筛,身形却没有半分弯折
忽然,连守仁微微侧头,随后压力骤然一轻,莫守一险些站立不住,而连守仁已经背过身子,淡淡说道:“时候不早,明日还要归家,早些去歇息吧。”
这关算是过了,虽然心中有许多疑惑,但莫守一还是连忙拱手告退…..
待莫守一远去,连守仁转过身来,不知何时主座上已经坐着一名男子,一头银丝及腰,面容却是年轻俊俏,唇红齿白,但却有一股迟暮之气弥漫而出,连守仁拱手道:“老师。”
“这孩子我已经看过了,跟你一样挺倔的,倒是个修剑修的好苗子,那都是一群使剑的驴子。”男子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点,手上便多出一个小巧的碧玉酒壶,也不要酒杯,对着嘴就饮了起来。
“不知他的命数是何模样?”
“天机不可泄露,但确为变数之一。”
“那老师还…..”
“大周需要变数,否则结局与大商不会有差别。”银发男子顿了顿:“这次过来那孩子的事不过是小事,主要是过来看你一眼,你在这躲了十年了,再躲下去我都要死了。”
连守仁垂首不语,银发男子叹了口气:“前日东福洲龙山城遇袭,领头女子似乎是刚刚继任的血神教圣女,修为已至七境,而且疑似是十年前死去的玉瑶。”
连守仁闻言猛地抬头,再无刚才的镇定模样,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老师可能确定?”
“不知,但我已算出血神教圣女的大体方位仍是东福洲,正愁派谁去调查呢。”
他摩挲着下巴,似乎大为苦恼。
“请求老师让弟子前去。”
“你修为太低了,也不愿意出门,不好去吧。”
只见连守仁作揖到底,久久不起,银发男子轻叹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面古朴圆镜放在桌上,圆镜的木质边框上满是玄奥符文,无奈道:“给你准备好了,这个仿制品品质已经达到伪道器,应该对你有所帮助,择日便动身吧。”
话音落下,身形如烟如雾,微风拂过,只留下他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别死了。”…….
临近十五,夜空中的月亮已是渐圆,虽然已近深夜,在月光的照耀下却不显得黑暗,莫守一赤裸着上身,露出精悍的肌肉,手中一把铁剑,正在庭院中挥洒汗水,带出阵阵剑风。
随着一套招式完毕,他微微喘息,坐在石墩上歇息。一只芊芊玉手递来一张帕子,正是莫依依,素雅的白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躯,发梢还带着湿润,显是刚刚洗漱完毕。
莫守一接过帕子,一边擦拭脸上的汗珠一边说道:“你都已经是黄花大闺女了,别总是半夜跑我这。”随即感觉有些不妥,说道:“这千雷剑法我已有小成,中秋三哥应该有回去,到时可以跟他讨教下剑法。”
莫依依本来正要反驳,闻言叹了口气道:“哥哥们这几年都少在家中,爹爹说他们在忙着打理在外边的生意,好不容易回来,你倒好,就想着修炼”
莫守一学业跟修炼都很优异,甚至不用打理生意,跟莫依依一起进了天机学府,一是天赋,二是勤快。
他虽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穿越而来,他总觉得不安心,不曾懈怠自己的修炼。听到莫依依的话,他温和笑道:“开个玩笑罢了,说起来父亲说今年一大家子都不会缺席,已经两年没看到他们了,也甚是想念。”
莫依依抬头望月,微弱的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与白裙上,仿佛整个人散发着微光,莫守一看得有些失神,这妮子什么时候也长大了。
随即听她说道:“我也想爹爹了,还有乔叔,还有红中大哥他们,明天就回去了,不知道他们会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嘿嘿。”说着脑袋微斜靠在莫守一的肩膀上。
莫依依闭着眼睛,内心微微跳动,不是因为莫守一,而是她想到回家总觉得心神不宁。
莫守一抬头望月,眉头微皱,因为今天观主对他说的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感受着初秋的晚风,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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