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的尽头居然是一处百丈瀑布,这里河口收窄,两岸巨岩耸立形如石门,江水在此倾泻直落,峡谷里水声震耳欲聋,湿雾沾衣。
“如此美景,可惜了啊。”楚午驾驭着龟甲法舟,稳稳停留在崖口水线,放眼望去,悬崖瀑布下方就是猿愁峡,峡谷里怪石嶙峋,水面曲折。楚午觉得很遗憾,这一处瀑布和乱石峡谷完全截断了陈江往下的航运,否则就能直通丹江,直抵大秦帝国的丹阳郡了。不过幸好也有了这个“断点”,帝国的势力才无法长驱直入。
龟甲法舟缓缓降入百瀑布下方的水潭,从这儿仰望崖口,还真有点坐井观天的味道。法舟在巨石水缝中穿行,大小变幻、时隐时现,楚午立在船头欣赏风景,也没忘催促身后的两位侍女:“月儿、萱儿!开工了哦,别只顾着玩。”两位美女齐齐白他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变幻出原形,孔萱一展双翅,拖着五色的尾羽飞到空中;苏月也化身白狐,离开法舟,在河谷里高高低低的巨石上跳跃如飞。
确实,他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水夜星给楚午安排了一个任务:到猿愁峡谷和陈江右岸即将摧毁的七座山峰走一趟,尽可能驱离那儿的一切生灵,否则山崩地裂再填满峡谷,依附在那里的生灵都将涂炭。
苏月和孔萱已把自身大妖的气息散开来,一时间峡谷内的飞禽走兽都吓得半死,纷纷逃命。但是也有没法跑路的,很快就听到苏月在远处山林里惊喜大叫:“公子,这儿有棵妖树诶!”楚午闻声寻了过去,转过一个弯,水崖边上居然有一株正在开花的桃树,这里一片桃林,春寒时节就这一棵树骄傲地芳华满枝。别说小狐狸这个对灵植敏感的妖精,就连寻常凡人也会觉得有异。
灵植修行难,化形更难。上天是公平的,灵植寿命绵长,想要化形、筑基成丹付出的时间就更长。楚午感知了一下,这棵桃树不过初开灵智,只能粗略地神识沟通。他伸手握住轻轻颤抖的桃枝,正想安抚沟通,不防崖下深潭里突然涌出一只白猿,手里提着一根桃木棍,站在水波里抓耳掻腮大喊大叫:“住手!不准碰我的桃树!”
连靠近都不敢,实在躲不过去了才钻出来,苏月轻蔑地看它一眼,小狐狸摇身一变,一个明眸皓齿、皮甲紧身长腿招摇的美女就立在桃树下:“什么你的?现在归我了。”
筑基大妖啊!白猿垂头丧气,转眼又是一脸羡慕嫉妒恨:“好象你年龄比我还小,怎么修行这么快呢?你吃过很多灵桃吗?”苏月嘲笑看着他:“就知道吃!吃桃要是有用,这桃树不早成精了?因为我有师父教啊。”白猿沉默了会儿,然后老老实实跳上山崖:“我和桃树商量好了,你师父可以教教我们不?我们也想拜他为师。”
果然是没在人世间呆过的小妖,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楚午含笑打量着他:“我可以替她的师父答应你们,想拜师就先搬家跟我走吧。”
这时孔萱也飞下来了。看着一人高的孔雀摇身一变,又是一个紧身皮裙的美少女,白猿眼都直了。也不知道他和桃树是怎么沟通的,一丈高的桃树开始慢慢变小,直到变成两尺多的小桃树,白猿把它扯出泥土扛在肩上:“走喽!搬家拜师喽!”
逛遍猿愁峡,还有陈江右岸的七座山。苏月和孔萱依然化出原形驱赶生灵,这边就清静多了,楚午猜测是挨着云梦大泽的原因。云梦泽里必有大妖,邻近地方开启灵智的妖类自然要畏惧躲开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就是约定时辰,水夜星和敖璃也到这七座山外了。两个美女看到白猿和小桃树都很喜欢,没有犹豫就答应收至门下了,小桃树还没有化形,敖璃许诺会在新辟水府附近为它找个适合修行的地方。闲聊数语,楚午几个就远远退开,等候两位美女劈山作法。
江水汹涌在她们脚下缓缓旋转着,卷起又细又高的浪花,把两位美女托至半空,如同天神俯视着眼前的七座山峰。敖璃祭起长鞭,金黄的藤鞭俨然就是那根钻天藤炼制的,藤鞭的实体仅有丈余,鞭梢却有淡金色虚影,在龙女的神念加持下延伸很远。敖璃挥舞长鞭,默运龙宫真传的赶山法诀,朝着眼前的第一座山峰用力打去。清脆的鞭击声音四下回荡,隐隐感觉这一方天地都有震动,奇怪的是那座山峰好象安然无恙。敖璃一连击打了六鞭,然后长鞭一抖,淡金的虚影环绕山峰缠了无数圈。她站在高高的浪头娇咤一声“起!”,整座山峰果然拔地而起,随着她手臂挥动,悬空的山峰径直飞坠猿愁峡谷,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一座、两座、三座,整整三座山头就这样丢进了猿愁峡。楚午也渐渐看出了门道,敖璃击打山体的六鞭,其实是打断了山的灵根;从符师的角度感悟,就是山体周围的“山”之符意都被打击收紧、断开,成了孤峰,然后才能被轻易拔出。
不过再轻易也是相对而言,楚午忖度自己就办不到。敖璃连移四山,也开始微微喘息觉得吃力了,但是现在没法停下。四座山峰已几乎把猿愁峡填平了,水夜星正施展法力约束一江之水,如今水面已越升越高,如果不能尽快打通水道,悬空的水势必将崩溃成灾。敖璃咬咬牙再度挥出六鞭,这时水夜星出声了:“我来移山。”她把钻天藤葫芦往空一丢,葫芦口散射出蒙蒙金光罩住全山,整座山体同样冉冉升起,金色光芒如同网兜一样兜着山峰飞往猿愁峡。两个美女配合默契,很快就移走了三山。
“最后一峰交给我吧!”楚午说道。一江之水阻断到现在,已经水势滔天;他来解决第七峰,水夜星和敖璃正好稍作休息合力约束水势。
水面已漫至半山,楚午踏着法舟来到第七峰前,伸手贴住山岩,山之符意立刻被源源不断吞噬。如此庞大的山之符意不是他能吸收的,后果唯有神海完爆。楚午小心地用神念导引,径直注入缠在手腕上的射日弓弦,弦丝倒是来者不拒,宛如黑洞一般源源吞噬。在楚午的感知里,第七峰渐渐变得支离破碎,吞噬符意之前,整座山势浑然一体、难以撼动;如今已渐成一堆碎石摇摇欲坠。
水夜星和敖璃也感觉到了,各自倾尽法力,掀起滔天浪头,狠狠往第七峰拍去。
第七峰应声崩塌了,巨量的泥土碎石被水浪推着,势不可挡的冲入云梦泽,山的背后正是一片大沼泽,泥石流轰鸣激荡,很快就冲刷出了一条深深的水道。沼泽之地仿佛是云梦大泽的滩涂,冲过沼泽,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接天水面。此时正好东方欲晓,暗红的朝霞渐渐明亮,无数惊起的水鸟在霞光里翔舞盘旋。
“朝霞与孤鹜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楚午意气风发,随口改字抄袭了千古名句,惹得浪花上的两位美女为之深深注目。不料法舟里的苏月突然耿直嘟囔:“这漫天都是鸟啊,怎么能说孤鹜呢?”
楚午尴尬了,夜色掩映里周围尽是吃吃的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