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阳胡乱把被褥卷成一团,摘下绸子头巾,用火折子点燃,扔到那团被褥上,忽地,火光在屋内亮起,火苗愈发熊旺,冒出阵阵黑烟,火光将将照亮整个侧殿之时,一道黑影飘闪而过,猛地欺至被褥附近,呼的一掌向被褥击去,被褥上的火瞬间便被吹灭,侧殿再次漆黑一片。
许承真隐约瞟见那人影在东,哪里想的上许多,足尖着力,向前疾冲,右臂向前探出,伸手便去拿他命门,那黑影听得有袖风而至,纵身一闪,左手回撩,勾住手腕,翻手便捉住了许承真的内关穴,翻掌向后一拗,喀拉一声便卸掉了许承真的膀子,许承真忍不住痛,啊呦一声喊了出来许平听得孙儿被擒,又惊又怒,从袖中划出三枚铜丸,暗运神功,听声辩位,只听得嗤嗤声响,手中三枚铜丸便是像长了眼那般向人影飞去。那黑影哼了一声,右手一拂一带,竟是将三枚铜丸全都拈在指尖。
黑影纵声大笑,道:“许老英雄,好本事!可您这孙儿可要好生看管,武功平平,口气确是不小,这条膀子就权当是教训了,许老英雄,您接住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便提起许承真,振臂用力向前一掷,如扔沙包一般把许承真扔了出去。许平不敢懈怠,气聚丹田,竖掌当于胸前,双手画了个半圆,左掌擒住他肩膀,右掌抓住他腰部,双掌上下翻飞,将许承真在空中转个回旋,使出一招“游龙掌”,一股柔劲便把许承真推向侧身旁。
许平方才边退边接,已化了大部分的掌力。饶是如此,许平仍感胸口阵痛,内息难行。心中暗道:“好雄烈的内劲,天玄帮大长老也不见得有如此雄浑的掌力,福州一带的成名人物,自己就算不识,也有过耳闻,江湖中又何时出现这号人物。”正思之时,周云阳将被褥重新点燃,火苗摇曳,照亮了整个侧殿。众人纵眼观望,殿内又哪有他人,众镖师面面相觑,脸上禁不住露出畏惧之色。
许平叹道:“想不到一世威名毁于今日。云阳,你去照料承真吧,帮他把膀子接上。”周云阳拱手称是,拿着夹板去给许承真接膀子。
许平从怀中掏出一张货物单,仔细核算镖物,颇感意外,装有银鞘的镖箱的封条未曾揭下,却单单遗失了一样镖物——“千年灵芝”
“千年灵芝”并非生长了千年,不过极言稀少而已。修短随化,终期于尽,草木也不例外,灵芝生长数十年已颇为罕见,百年更为难得,这支灵芝便生长了近三百年的时间,首辅七十大寿,福州巡抚特地命许平押着无数珍奇之物为首辅贺寿,不可不称之为珍宝。
许平抚掌而思,仔细思量刚才之事,暗道:“前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屋外大雨倾盆,但此人竟连湿脚印也没留下一个。莫非潜于屋顶之上,可屋顶足有二丈高,落下却无半点声响,这又是何等轻身功夫。”
许平又是烦躁又是郁闷,踱步走至万老五尸体旁,想看看这位高手的武功路数。但见万老五双目紧闭,面若金纸,伸手一探,脸上仍有余温,可却没了鼻息。许平吩咐趟子手聚火,将万老五衣物剥光,在火光下细细检视,却连针孔大小的新伤都没有找到,许平走镖数十载,于天下武功均知一二,却从未知道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功夫。奇道:“这是哪家的路数,江湖中当真有这般能人。”
刘昊在一旁惊道:“东家,闹鬼了!我刚才瞧见万老五这小子手指动了一下”许平脸色微沉,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伸腕去探万老五的脉搏,只觉其脉息迟缓顿涩,时强时弱,运气一探,方觉其手少阴心经有股真气郁结。许平转气为笑,拍了拍自己脑门,暗道自己糊涂。随即屏退众人,伸掌抵住他前心,甫一运气,万老五一声呼叫,连打几个饱嗝,便苏醒了过来。
刘昊见状道:“先人板板,见了活神仙了,东家你连死人都能救活喽。”许平哈哈一笑,道:“万老五何曾死了,他甚至都没有受伤,那人不过是以雄厚的内力封了他的心脉,让他昏迷过去罢了。不过,若是再晚上两三刻,怕不得真要丢掉性命。嘿,好深的心机。”想至于此,许平扭头向周云阳问道:云阳啊,承真伤势如何?”
周云阳神色尴尬,说道:“师祖,您还是亲自过来看一下吧。”许平急匆匆赶将过来,诧道:“伤势严重吗?那人掌风虽然刚烈,但却未用上多少内力,我已用柔劲化解开来。”周云阳道:“师兄所受的确是皮肉伤,可体内有一股真气封住了经脉。”许平道:“不妨事,我以内力激荡开来即可。”许平运气在许承真体内探查了一圈,脸上登时变了色,眉头紧蹙,身子竟是开始发抖,怒道:“好奸贼!竟是要我许家镖局断代!”
许平运气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只觉其真气鼓荡,有股雄厚的真气抵于他督脉之上,这真气极为刚猛,远在自己之上,以许平的内功却是很难化解,稍有差错,自己的孙子便会经脉断裂,废了一身的功夫。
许平逐渐冷静下来,冷笑道:“呵,在福州府竟敢如此为难我许家,云阳,待天亮与我一同去拜访追魂剑白家,白胜素老爷子一身气功出神入化,救你师兄应是不难。另外,打发人去寻年份长的灵芝药草,不论价钱,给我买回来。这个跟头我许平认了。”
次日清晨,许平命镖师把许承真搭在鞍车上,收拾好了镖物,套车赶马,一行人向城门赶路而去。
这日午后,白胜素正在府内书房诵读藏书,一名家仆进来禀报:“老爷,门外有位老爷子求见,说是您的故人。”白胜素放下书,捋了捋胡须,道:“哦,是何人啊?”家仆道:“那老爷子自称许平,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白胜素笑道:“哈哈,果然是好朋友来访,快让到前厅待茶,再去把你家少爷喊出来去厅前招待贵客。”
许平,周云阳二人在前厅品茶,不多时,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前来相迎,身后还随着几个家仆。
那后生拱手道:“小侄方才练剑,有所来迟,还望伯父见谅,家父知道伯父远路而来,特地在后院整治酒宴相待。”许平微微一笑,见这后生步履矫捷,身着劲装,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内功已有了几成功夫。”
许平道:“贤侄不必多礼,少生拜访,倒是唐突了,这是我徒孙周云阳,说来比你还要晚上一辈,你二人可要好好亲近一番。”
周云阳端袖拱手道:“不知师叔贵号?”那后生连忙相搀,笑道:“什么号不号的,两家向来都是好朋友,你我岁数相仿,我名信明,直斥名字就好。”周云阳道:“哪敢直呼师叔名讳?”白信明携了他的手,边走边道:“大家都是好朋友,又何必拘泥于名号。来,随小可这厢来。”
三人携手揽腕,来到了后厅。庭院中迎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来,老者身着儒袍,头戴方巾,满面红光,须发如银,正是白家家主。
白胜素拱手道:“黄鹤楼会武台一别,犹历眼前,许兄风采依旧,今日到了愚兄舍下,定当要好好招待一番”
许平哈哈大笑,抱拳道:“冒昧来访,叨扰白兄了,这次有求于您,说不得要盘桓数日,不知老哥哥的美酒可是舍得拿出来吗?”二人携住了手,相视而笑,共同进了后厅,分宾主落座。
白胜素笑道:“许兄舟车劳顿,哥哥我且备下一桌酒席,为许兄洗尘,酒席许是慢些,先用些点心。”
许平道:“点心不忙吃,一向久别未拜,今日冒昧来访,小弟我有一难事来求兄长相助。”
白胜素摆摆手道:“贤弟但讲无妨,当年比武台上若不是你倾力相助,我焉能活到今日,你我弟兄肝胆相照,便是有塌天的事情,愚兄我也定当全力相助。”
许平大喜,站起身来,躬身一拜,说道:“多谢白兄了。”白胜素连忙起身相搀,道:“你我弟兄,万万不必如此。信明,带着许兄的高徒四处游览游览,我与你伯父有要事相商。”
白信明笑道:“应当如此,应当如此,云阳快快随我来,你我二人切磋一番”说罢,便携着周云阳的手急匆匆出了后厅。
白胜素抚须而笑,道:“贤弟不知有何事需要愚兄效劳。”许平长叹一声,将昨晚之事,一一述来。
听罢,白胜素眉头一皱,说道:“闽清县内竟有如此的高手,实未可知,待我慢慢打听。承真如今在何处,怎未将他带来。”许平道:“贸然把那孩子抬进白家门来,传将出去,恐怕有损兄长名声。”
白胜素拂袖一挥,正色道:“我白家何时在意过名声,贤弟这番话可是把我给瞧轻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义字当头,何必在意这些虚名。劳烦贤弟带路,承真如此伤势,万万拖延不得。”许平始终挂念独孙的安危,便也不再推辞,引着白胜素来到了鞍车前。
许承真昏倒后尚未醒转,双目紧闭,躺在鞍车上。白胜素伸手探他鼻息,只觉气息促急,又劲又快,是真气行错经脉之症,凝神搭脉,果真发现有一股浑厚的真气盘桓于他督脉左右。
不由得心中一惊,心道:“这般精纯的真气,要驱逐出去,怕是搭上我毕生的功力也驱化不得。难道是失传的内功孤迹?”
心中不免一怵,转念又想:“好朋友有难,放手不管,岂是大丈夫所为。纵然驱化不成,也当勉力一试。”
许平见白胜素抚须踱步,面露难色,便说道:“白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白胜素叹道:“惭愧至极,向承真施掌那人内功可是比我高明许多,我亦没有把握将其驱除,只能勉力一试。”
许平心下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抱拳道:“白兄愿损耗真气一试,已是感激不尽,结果如何,只得看承真造化了。”
白胜素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众人退避,将许承真扶起来做盘腿状,并指疾刺,连点他璇玑,玉堂,关元三处大穴,封住其任脉运行。任脉与督脉交汇于龈交,为阴脉之海,总揽一身阴经脉气,封住任脉,却是免得真气逸散。
白胜素盘膝运气,右手竖起剑指,抵在许承真后脑风府穴上,左掌抵在他腰间,淳厚的真气源源透入,沿着督脉运行,穿大椎,过陶道,进身柱,徐徐推进。
许平在一旁观瞧,只见白胜素银髯飘动,衣袖鼓荡,脸上笼着一股紫意,头顶百会穴上竟冒出丝丝白气来。心中暗道:“白老爷子好深厚的内功,当世应是少有人及,倘若他也冲不开承真体内那股古怪的真气,只得拉下脸去,去求天玄宗掌门。”
过了一刻钟,许承真头顶同样冒出氤氤白气,忽地,许承真睁开了双眼,一道血箭便从口中喷出,身子摇摇荡荡,几欲摔倒。许平飞身来到切近,将他扶稳坐好,见他面如白纸,呼吸微弱,刚苏醒过来便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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