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见见她，就一面！我不会打扰她休息的……”
林妮特不顾竹菱和洛书的阻拦，一心只想着见见那位与她眉目有几分相似的女性。
洛书神情十分严肃，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回答：“不行，林妮特姑娘。她现在重伤，身体内的毒素也未排尽，且不论你会不会干扰师父医治她，万一不小心也染上了毒……”
在洛书语言劝导她的同时，竹菱一直挡在门口。她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林妮特自然推拉不动。
但林妮特又能说什么呢？说她可能是我的妈妈？这个时候的祝楹跟她甚至年龄相仿，骗人也得打打草稿。
“好吧，我可以不进去，但我要在这里一直等着。”
林妮特妥协了。
洛书摇头：“不行，现在已经很晚了，林妮特姑娘还是先去休息，有师父在，那位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我不累，我要在这里等。”
林妮特斩钉截铁地回答。
竹菱叹了口气：“行吧，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管你了。”
接着，她挥了挥手，示意洛书她去休息了。洛书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妮特疑惑：“你也不休息？”
“我……睡不着。”洛书的脸上有些不安。
“你刚刚不是还安慰我说问荆帮她一定会没事吗？自己怎么还这么担心？”林妮特皱眉。
洛书没再回话，只是双手紧张地扣在一起。林妮特则是有意无意地瞥着房间门，也时不时看看洛书。
这个时候的洛书还是一头青丝，脸上也尽是天真与懵懂，看得林妮特有些恍惚。她回想起当时那个太师椅上权倾天下的女人，还有她沧桑的面颊，雪白的几缕发丝。是什么让一个小女孩变成了那个样子？问荆去哪了，竹菱又去哪了？
一切只能等待时间来揭晓了。
不多时，房间的门终于打开。问荆从房中走出，脸上有些疲惫，但很快便用笑容掩盖过去：“放心，她体内的毒素我已经全部处理掉了。林妮特姑娘若是想见她，进去就好，只是注意不要打扰她休息。”
说完，他朝洛书点点头，洛书也听话地去休息了。林妮特走进房中，不出所料，床上安静躺着的那个人正是她的母亲祝楹。
她没说话，沉默地走到床边，坐在了床头柜旁的小凳子上，看着祝楹沉睡的面庞。
她的脸色还不是太好，嘴唇苍白，身上也有隐约可见的绷带。但林妮特并没有碰她，而只是看着。
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忘了。
……
“姑娘，你醒了吗？”
林妮特被洛书的声音唤醒。
她仍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抬头却发现祝楹坐在床铺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啊，你醒了……”
林妮特本想叫她祝楹，但突然想起来自己只是个陌生人，于是话止于此。她赶紧坐起身，与此同时，祝楹回复门外的洛书：“嗯，请进吧。”
得到应允后，洛书端着早点走进屋来。放置好后，她坐到二人对面。还没开口，林妮特便先一步说道：“昨晚救你的是这位姑娘，她叫洛书，就住在这里。我是林妮特，偶然路过的一个游侠。”
“你们好，我叫祝楹。多谢洛书姑娘倾力相救。”
洛书赶紧摇头：“不必这样，只当是我应做的！只是……祝姑娘，能否知道你为何身受这么重的伤？这毒我翻看书籍遍寻无果……”
祝楹沉默了一会儿，林妮特明白她不愿诉说的苦衷。洛书见她犹豫，急忙说道：“如若姑娘不方便告知，那便罢了。洛书冒犯……”
林妮特知道，祝楹不告诉洛书，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她。毕竟这事关东国朝廷的内政，如果容与追究起来，可是要被杀头的。
“抱歉，说得有点多了。你们二位快用早点吧，等会儿就凉了。”
洛书欠身退出房间。这时林妮特才后知后觉自己对祝楹来说也是个陌生人，赶紧站起来：“那我也先……”
“噢，没事，林妮特姑娘，你就在这吧。这早点不也是两人份的？”
林妮特有些意外，但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接着，祝楹笑了笑。
“说来有点荒唐，我与姑娘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我却觉得分外亲切。”
林妮特咽了咽口水。
她想暗示点什么，但也不能说太多。
“我……祝楹小姐，我认识你的，只是你不认识我。”
“我知道你是个刺客，知道你的组织如今只剩你一人，还有一人背叛后正坐在皇帝的宝座上。”
“对一个刺客来说，轻易信任他人是最致命的。你刚才没有说，也是为了保护洛书，我都知道。虽然我对你来说也是一个陌生人，你不信任我，我完全理解。只是……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祝楹安静地听着，脸上虽有警惕，但她温和地回答：“没事的，林妮特姑娘，我能懂你的意思。干我们这行的，最擅长的是独行，其次便是观察。”
见自己没有被祝楹当做敌人，林妮特松了口气，她释然地笑，然后拿起糕点：“好啦，不说了，再说下去早点真的凉了！”
祝楹也点点头，二人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早餐。
与此同时，从房间离开的洛书径直来到大厅。问荆和竹菱也刚开始吃早饭，见洛书来，竹菱赶紧招呼她。
洛书坐下后却没有要吃的意思，看起来欲言又止。
问荆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你是想问，她中了什么毒，是吗？”
洛书点点头。竹菱也附和：“其实我也想问来着。洛书的本领虽比不上师父，但也算得上博学了。连她都不知道的话，感觉是得比较特殊才行。”
“你们想得没错，这毒不是一般的毒。”问荆淡定地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这是一种与异空间有关的毒素。说通俗一点，他其实不算是毒，而是类似被异兽攻击后留下的伤口。这类伤是无法通过常规手段治疗的。”
异兽。
这个词语对这个时候的他们来说还尚不熟悉，只是知晓存在。
竹菱紧皱着眉：“但东国对异兽的管理制度很严苛，也有专门的处理部门，所以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异兽动乱。而且就算有，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仅如此，祝楹姑娘她并非普通人。如果连她这样的人都受伤了，那异兽的能力……可想而知。”洛书也满脸忧虑。
问荆却似乎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一般，表情并无波澜：“在你们看来，异兽是不是一种特殊的动物？他会攻击人类，并且攻击后会产生特殊的影响。”
洛书和竹菱都点点头。
“事实上，异兽早就已经进化了。比起动物，他们更像人类。现在很多异兽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伪装。”
洛书打了个寒战：“那……有可能是一个伪装成人类的异兽攻击了祝楹姑娘？”
问荆点点头。
竹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要是真有这种……异兽，情况可不算乐观啊。他的攻击是有计划的，他可能正为了某种目的盘算着什么。”
“但这些与鹿苑山无关。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处理的。先吃早饭吧。”
问荆终止了这个话题。显然，一切都还没有定论，而问荆并不想让他的两个徒弟过早知道某些事情。
用完早点，林妮特告别了祝楹，让她好好休息。然而走出门，却发现正在等待她的问荆。
“不知姑娘是否有空？”
林妮特点点头。正巧，她也有许多疑问没得到解答，而问荆无疑是这里知道得最多的人。
她跟着问荆离开院子，沿着石板路一路来到了一处竹林中的亭子。
问荆和她相对而坐，直入主题道：“林妮特姑娘，你应该有很多想问我的，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知道我是否应该告诉你。”
林妮特点点头：“行。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这里是为了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以及我究竟是谁，我的身上是否有什么玄机。但我不能和你分享什么情报，因为多数都是未来的事，会影响事件的发展。”
问荆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回答：“好。那么接下来，由你发问，我回答。”
“你那天为什么在和白齐光见面？就我所知，现在的皇帝容与就是假扮的你，你既然和白齐光见面，也就代表白齐光知道了容与的身份，那为什么还要让他继续当皇帝？”
“我并不想做皇帝。”
“哈？”林妮特愣了一下，“原因就这样？”
“是。”问荆坦然回答，“我恐惧那个身份，恐惧那个地方……仅此而已。”
也是……
养尊处优的太子，在出行途中被刺客追杀，虽然保住了命，但失去了父母，也再回不去皇宫。这件事情肯定在他小时候就落下种子，恐惧的情感就此生根发芽，长出无数枝叉。
林妮特不算特别能共情，只是尊重所有人的经历，也理解他们因此长成的样子。
“好吧，那你接着说。”林妮特说。
问荆回答：“处理一些事情。容与毕竟不是真皇帝，没有受过专业的教育，所以很多政事都由白齐光过问。”
“我想问的是——”林妮特盯着他，“你为什么会和白齐光认识？当年，你最多认识薛至明吧。”
问荆眯了眯眼，似乎在斟酌是否该说。
“问荆，我已经坦然相告了，你要是还有隐瞒……那我们的谈话意义何在呢？”
“荀卿帮我的。”问荆突然开口。
林妮特皱眉：“荀卿是谁？”
这话让问荆诧异无比，他问：“你不认识荀卿？”
林妮特也是一头雾水，她完全搞不懂为什么问荆如此肯定她认识荀卿。
“那你是如何穿越时间的？”
问荆警惕起来。在他眼里，除了荀卿，没人能做到这种事。
“这样说起来就太复杂了……你还是先回答我，荀卿是谁？”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也不会告诉你荀卿是谁。”
两人说到这里都沉默了。林妮特不知道说出自己的事会不会影响过去的发展，所以不敢开口。但问荆也因为林妮特的隐瞒而开始怀疑，他也不想把如此关键的信息透露给一个不信任的陌生人。
气氛冷到了冰点，潺潺流水似乎都要静止了一样，只能听见林间窸窸窣窣的昆虫叫声。
“唉，听你们说话真费劲。”
突然，少年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墨绿色马尾的青年不知从竹林中走出，身上不沾一片叶子。他毫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上一杯茶，然后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林妮特和问荆都诧异地望着他。
直到他喝完，才开口：
“林妮特不认识我，但我认识她。”
说完，荀卿坐到林妮特旁边。但那里没有位置，他是坐在空中的。
“好啦，现在你俩坦诚地讲讲吧？”
荀卿又端起茶杯。
可没想到，林妮特却朝他开了口：
“你怎么认识我的？”
荀卿喝到一半直接被茶水呛到了。
他尴尬地放下了茶杯，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说道：“这也是你这次需要自己解决的问题了，可不能什么都由别人告诉你吧？”
林妮特撇嘴：“好吧。那么，问荆？”
“当年是荀卿救了我，然后将我带到鹿苑山。在他的关照下，我学到许多，也长大了。之后……我收留了洛书和竹菱，她们也一直在这里长大，没有出去过。”
“但是……她们可以安心生活，我必须知道外界的事情，所以我通过荀卿的指引，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下山，去见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也包括白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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